天刚微微亮,轧钢厂大院突然被十几道雪亮的车灯照得通明。
“全体都有!立正!”
随着一声暴喝,百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战士从军用卡车上鱼贯而下。
为首的军官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大步走向轧钢厂办公楼,军靴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整齐的“咔咔”声。
不远处的轧钢厂家属院听到动静再一看,瞬间炸开了锅。
“哎哟我的娘,这是怎么了。孩他娘你快别睡啦,你快看看,出事了。”
三车间主任刘大柱扒在窗台上,手里搪瓷缸“咣当”掉在地上:
“这阵仗是要抓敌特啊?”
他媳妇看了一眼睡意不再,赶紧拽他裤腿:“快下来!没看见都是带枪的?”
隔壁屋的老钳工眯着眼数了数:
“一、二、三......好家伙,来了六辆吉普车!”他突然压低声音:
“你们看那个是不是工业部的领导,我记得当初他还上去讲话嘞。
哦哟,还有……那是警察……”
第二辆吉普车里下来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脸色铁青地跟着部队往办公楼走。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拎公文包的年轻人,其中一个边走边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其他吉普车上面也陆续下来几个看着其实不凡的中年人。
其身后还跟着两个拎公文包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手里拿着盖着红章的逮捕令。
钱卫国听到动静,心中顿感不妙。
他本来想开车跑的,结果还没走出大门就被聂文涛用枪给逼停了。
他也想一踩油门冲过去,可外面突然响起的尖锐哨声让他浑身一颤,下意识踩了刹车。
“来得比预计快啊。”
审讯室里的王建军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领,手中的手铐握在手中——
“咔嗒”一声,竟被他捏成一团。
他也不在意自己这个样子和身上的味道,施施然走出去深吸一口气。
钱卫国瞪大眼睛:“你……”
王建军伸展一下身体:“怎么,在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行不行?”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钱卫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轧钢厂大门打开,钱卫国被两个战士直接反手绞起铐上。
“钱卫国,我们是国家安全局的。
你涉嫌出卖国家机密,勾结境外人员对国家造成极大安全隐患,我们现在依法对你进行逮捕!”
为首的国安干部亮出盖着鲜红印章的逮捕令,声音冷峻如铁。
钱卫国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我从来没联系过什么境外人员啊。
放开我,你们是不是误会了。
我要见我们厂长林厂长。”钱卫国戴着的眼镜也因为挣扎而掉到地上碎裂。
王建军看着挣扎的钱卫国笑道:
“钱卫国啊钱卫国,你不会真以为林煊让你去交易真就只是单纯的交易吧?”
钱卫国闻言一愣,想起以前他偷摸跟人交易的场景:
“那……那些人就是……是……”
看着王建军笑意盈盈地点头,钱卫国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林煊是他的老领导,也是因为他,他钱卫国才能到这轧钢厂任职。
一开始他还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顺手帮老领导的忙,后面也是被林煊拉入伙。
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利用轧钢厂的一些材料为他们的家庭添砖加瓦,可王建军这么一说……
“不可能!”钱卫国脸色瞬间惨白:
“我们只是倒卖一些轧钢厂不需要的废料而已,这怎么可能是……”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大叫道:
“我要见林厂长,我要见林煊,当初是他跟我说他的……”
嘭!
钱卫国被一枪托砸晕过去。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给我带走!”
话音刚落,钱卫国就被人拖着上了车。
轧钢厂食堂后厨,早班厨师老周正揉着面团,突然听见外面乱哄哄的。
他沾着面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凑到小窗前张望。
“乖乖!”他倒吸一口凉气:“保卫处钱主任被押起来了!”
案板旁切菜的徒弟凑过来:“师傅,那是谁啊?怎么还有个戴手铐的跟着?”
“嘘!那是林煊林副厂长!”老周赶紧把徒弟拽回来,“别看了,干活!”
面团被狠狠摔在案板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工业部的领导坐在厂长办公室里,面前摊开的档案足有半尺厚。
他扶了扶眼镜,对旁边记录员说:
“第七项,特种物资管理漏洞,涉事人员包括林煊、钱卫国……”
突然,外面走廊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我冤枉啊!领导,这都是钱卫国那王八蛋唆使的,我根本……”
“赵德柱!你还有脸喊冤?”
董阳升的声音里带着压抑许久的怒火:
“去年冬天那批无缝钢管也是你们记录成废料带出去的吧?”
记录员手一抖,钢笔在纸上洇出个墨点。工业部领导摆摆手:
“如实记,不要修饰。”
……
天大亮时,王建军站在轧钢厂东门岗亭旁,看着最后一辆押送车驶出厂区。
他衣服上的露水在晨光中闪着细碎的光,只是略显狼狈了些。
“厂长,我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你把我瞒得好苦啊!”
董阳升小跑过来,看着满身伤痕的王建军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董阳升对王父几人的态度,王建军也是知道的,当即笑着给他递了根烟:
“哎,我也不想啊,只是你这身份有点扎眼,所以这不跟你打了招呼了吗?”
董阳升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递上个牛皮纸档案袋:
“这是从钱卫国保险柜里找到的。”
王建军拆开看了看,是一些他收买其他人的单据,还有几封书信。
他抽出最下面那张递给董阳升:“把这个交给赵来福。”
董阳升一愣:“赵来福?”
他记得王建军那天被抓的时候,就他和傻柱以及广播室哪位跳得最欢。
现在看来,这是苦肉计啊,也不知道另外两位是不是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董阳升这些天紧绷的神经也不由得笑出声来。
王建军诧异地看向他,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就在他想说两句的时候——
厂区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声,接着是厂办主任紧张的声音:
“全体职工注意,今日各车间照常生产,中层以上干部九点到礼堂开会……”
王建军把档案袋塞进公文包,转身走向军区派来的吉普车。
经过宣传栏时,他瞥见昨晚刚贴出的“安全生产月”标语,浆糊还没干透。
等到下午时分,王建军在军区办公室整理材料时,赵来福风风火火闯进来。
“厂长,查清了!”赵来福把军帽往桌上一摔,“林煊那些信的接收人是……”
王建军抬手制止:“这件事到此为止。”他指了指天花板:
“剩下的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
窗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原来是王爱国正带着保卫处的人抓人呢。
这次的轧钢厂又被逮了不少人,早上开会的时候,座位一下空了一大半。
王建军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三个扎头发的蝴蝶结:
“明天周末,该去接孩子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