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了!
不是在那次要命的交易中,是更早一次!
大概两个月前,他也是为了这批“次品”的事儿,去昌平那边“看货”。
路上内急,他当时也顾不得“禁止通行”几个大字。
直接偷偷绕到仓库区后面一个偏僻角落解手。
刚系好裤子,就听见有汽车声和说话声,他吓得赶紧躲到一堆废料后面。
他看到两辆黑色的轿车停下来,下来几个气度不凡、穿着呢子大衣或中山装的人,一看就是大干部。
他们低声交谈着,指指点点几个仓库。
而就在这群人身边,亦步亦趋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
穿着当时干部常见的深色上衣,手里拿着笔记本。
不停地点头记录,态度极为恭敬——正是眼前这个人!
当时许大茂只当是遇到了大领导视察,屁都不敢放一个,等车走了才溜出来,还暗自庆幸没被发现。
他根本没把这事和后来的交易联系起来,只当是个偶然。
可现在,这个当时跟在“大人物”身边、像个秘书或随从的人。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审讯他的“纪委同志”队伍里?!
一个个冰冷彻骨的念头瞬间窜入许大茂的脑海:这些人根本不是纪委的?
纪委有人也参与进去了?
还是说……他们和那批货、和那些“大人物”有关!他们是来……灭口的!
越想许大茂就越胆战心惊。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拼命低下头,掩饰住脸上的惊骇,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膛。
必须冷静!必须假装没认出来!必须拖延时间!
“找你处理厂里次品的是什么人?怎么接上头的?
把所有过程再说一遍。”
为首那人开始照本宣科般地提问,语气缺乏真正的探究意味。
许大茂一边磕磕巴巴地重复着那些不知说过多少遍的谎话。
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发颤,一边用眼角余光死死留意着那个“秘书”。
他看到那人虽然看似在聆听,但眼神却不时飘向门口。
手指有些不耐烦地在裤缝上轻轻敲击,完全不像是在进行严肃的审讯工作。
当许大茂故意把交货地点说成一个错误的位置时,那“秘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似乎想开口纠正,但又硬生生忍住了。
这个细微的反应让许大茂更加确信——他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们不是在核实,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他现在只能自救!
最后只能期待李怀德那边能没事,然后……
就在为首那人似乎觉得盘问得差不多了,几人对视一眼后,眼神示意准备结束这场戏时——
“同志、同志!”
许大茂突然抱着头蹲了下去,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我头突然疼得厉害……
像针扎一样……能不能……能不能给点止疼药?
或者让卫生员来看看?
我……我实在受不了了……”
他装出极其痛苦的样子,身体蜷缩,额头上瞬间憋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一半是吓的,一半是使劲憋的)。
他赌这些人不敢在机关大院里,在他明确表示“突发疾病”的情况下,立刻强行下手。
不过他没想到对方就是想要他命的,看到许大茂突发恶疾。
对方也是一怔。
那三人显然没料到许大茂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为首那人愣了一下,眼神阴沉地看向那个“秘书”。
“秘书”脸上闪过一丝极度的不耐烦和戾气,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到什么。
“你们过去看看……看他是……”
就在这时,许大茂加大了呻吟的声量,听起来凄惨无比:
“哎呦……疼死我了……救命啊……”
这动静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为首那人脸色一变,似乎怕真引来别人,最终对旁边另一人恶声恶气地低声道:“去叫卫生员!快点!”
然后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就在那人了然,接着转身,手刚搭上门把手的瞬间——
“砰!!”
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
“不准动!全部举起手来!”
数名真正的军区战士迅猛冲入,枪口瞬间锁定屋内三人!
那三人脸色剧变,“秘书”下意识就想后退摸向腰间,却被两名战士闪电般扑倒制服!
许大茂像一摊烂泥一样瘫软在地,看着眼前瞬间逆转的场面。
张大嘴巴,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浑身抖得停不下来。
为首的军官冷冷地扫了一眼被迅速铐起来的冒牌货,目光在那位“秘书”愤恨扭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转向吓傻了的许大茂,对部下吩咐道:
“把他带走,单独严密保护!”
然后又一脸深意对许大茂说:这些人,是来灭口的!
之前我们救了你们轧钢厂的李主任,要是慢一点儿……
他就被活活吊死了!”
许大茂闻言一惊。
他这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啊!
随后,许大茂才被带到李怀德所在的病房里。
因为外面有人看守,两人现在被刚刚那一幕吓得够呛。
所以也不敢乱说什么。
——
王建军和关啸军在昌平仓库区临时设立的指挥部里,已经连续工作了数小时。
面对几乎被彻底摧毁的现场和寥寥无几的线索,陷入了僵局。
虽然爆炸不大,但是根本没有留下什么重要的东西。
“清理工作基本结束了,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物证。
对方是老手,手脚很干净。”关啸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疲惫。
尽管从剩下那些人嘴里问到些线索,但并不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老关,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王建军掐灭手中的烟,眼底全是疑惑:
“这场爆炸太巧、太狠,像是算准了时间,就是要抹掉一切。
对方反应太快了,快得不像话。
就像是……故意引我们来一样!”
关啸军面色凝重地点头:“像是在我们眼皮底下灭了口、毁了证。
这说明,对手不仅能量大,而且对我们的行动甚至调查节奏,都可能有所察觉。
引我们到这里来……这都几个小时了,会不会是……”
“走,老关,再去周边转转。这么大动静,不可能所有人都完全没察觉。”
王建军站起身,决定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他们带着几名战士,扩大了排查范围,重点走访了仓库区外围的零散住户和当时可能路过的农民。
询问过程并不顺利,大多数人要么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要么讳莫如深,害怕惹祸上身。
直到他们找到一位在爆炸当晚恰好从自留地晚归的老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