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从慎刑司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正午了。
许是眼瞅着自己没了活路，陈欢海还想挣扎一番，竟是口不择言威胁他，说他背后也是有主子的。
让他识相的话赶紧将他放了。
梁九功却是不知，梁进忠在什么时候竟然跟了主子，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此刻真是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了，竟让一个小小的陈欢海糊弄了这么长时间。
梁九功本想趁着陈欢海惊惧，将他身后之人套出来的，然而他张嘴就说了一个叫他啼笑皆非的人——
小佟妃。
虽然小佟妃是已故先后的庶妹，佟国维的庶女，但她并不受皇上待见，地位比之先皇后简直天差地别，也不知道陈欢海是如何这么理直气壮的，要求他赶紧把他放了的。
莫说他的主子只是个不怎么受宠的妃子，就算是先皇后，想要动他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他自幼跟随皇上的情分，也不是什么人说离间就能离间得了的。
就是不知，小佟妃收买陈欢海到底是什么目的。
难不成还想争宠不成？梁九功嗤笑一声。
回住处沐浴更衣之后，又吃了顿饭，梁九功才匆匆去乾清宫面见康熙。
一进门儿，梁九功就给康熙跪下了，
“奴才叩见皇上。”
听着梁九功朝他叩首的声音，康熙手中朱批没有半点停顿，也没有想要搭理梁九功的意思。
梁九功跪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万岁爷手眼通天，怕是一早就知道了他将陈欢海带去慎刑司的事了，现在他主动跑来认罪，只希望万岁爷能看在他那些功劳的份上，少赏他几板子。
好在康熙爷没让他跪太久，只是盏茶的功夫就开口了，
“梁公公看人的眼光别具一格，真是叫朕大开眼界。”
开口是开口，但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儿那是一点也没有要藏着的意思，梁九功脸颊抽动一瞬，
“奴才识人不明，求皇上责罚！”
“急什么，你还怕没板子吃？”
康熙说的极不客气，梁九功心中却大大的松了口气，皇上还愿意罚他，就说明皇上没真的生他的气。
“多谢皇上赏！”
梁九功豁然直起腰身，像是得了什么珍稀的宝物一般，脸上尽是笑意。
康熙见此情形，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你这老货倒也舍得下去脸面。”
“奴才的脸皮贱，舍了能换皇上一笑也是奴才的荣幸。”
康熙：“……”
他揉了揉额角，终于说起正事儿，
“说说吧，你那干儿子，到底什么底细？”
梁九功脸上的笑意收起来，踌躇着道，
“他说……收买他的人是佟妃。”
小佟妃入宫将近十个年头了，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正经封号，一直都是佟妃佟妃的叫着，由此就能看出，即便佟家再怎么得皇上看重，这皇上不待见的人，总归是没有什么地位的。
她都已经沉寂了近十年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跳出来，皇上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果然，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康熙的面色直接就阴沉了下来。
“佟佳氏？”
他几乎瞬间就疑心起了佟家。
现在的佟妃虽然也是他的表妹，但与他并没有青梅竹马的情谊，看在佟国维的面子上，她一进宫就是妃位，可多余的恩宠却是没有的。
因为他瞧见这小表妹就会想起先后。
“你确定他没有糊弄你？”
康熙有些不相信。
毕竟无论是佟妃还是佟家，这段时间都十足的低调，他派出去查案的人没有一个查到佟家身上的。
“奴才上了重刑，他并没有攀扯别人，要是皇上怀疑的话，可以亲自去瞧瞧，奴才还给他留了口气儿。”
康熙眯起眼睛沉思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不必了！”
老九他们还在查那鸦片的事，不日就会有结果，他这边也要派些人手盯一盯佟家。
隆科多的死虽是他自己作得，但总归是他下的命令。
这世上最尊贵的外甥跟总是闯祸的亲儿子之间，佟国维会选谁，他之前还挺自信的。
毕竟佟家的家业有大半，都是依靠他这个外甥才积攒起来的，但听到收买梁进忠的人是佟妃之后，他又有点不敢确定了。
康熙下了命令，让探子盯着点佟家，转头就拿出了梁九功查抄来的物件清单，让他帮着理清楚，他明日要用。
梁九功脸色一苦。
他好容易得来的假期又泡汤了。
翌日康熙用过早膳之后，便将众皇子，以及上三旗能说的上话的人都叫到了乾清宫。
待所有人行过跪拜之礼，康熙将那份清单递给梁九功，示意他拿给胤礽。
“都瞧瞧，这便是那些奴才秧子挪走的东西。”
胤礽没有什么心理压力，拿到手直接翻看。
‘好家伙……老头子每年都过寿，每年都有那么多贡品流入到各大包衣世家，啧啧啧，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最绝的是，老头子回过头还得回礼给番邦小国，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绝世大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