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十四反抗了几回,发现自己的力气完全比不上胤禛之后,终于憋不住屈辱,失声痛哭了起来。
胤禛见状松开他,起身去灌了口茶水。
十四就这么极不雅观地趴在地上,大声哭泣着。
胤禛一句话也没说,反而坐下静静欣赏着十四的糗态。
他倒要看看十四能哭到什么时候。
十几岁的人了,还不明是非,不懂长幼有序,就算他今天把十四的腿打瘸,也顶多背上一个冷血残酷的名声。
可他在乎吗?
这样的名声,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背负多少回了。
大半都是永和宫传出来的,而剩下的大多都与佟家有关。
明明生下来就被佟额娘抱养也不是他能选择的,但所有人都默契的把罪责归咎到了他的头上。
佟额娘好歹尽心尽力将他养大了,可她就只会以身上的血脉为借口,逼着他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胤禛并不想承认自己嫉妒十四,可事实就是如此。
他不仅嫉妒十四,也嫉妒那个早就已经去世的六弟。
几乎每一个兄弟都有长辈为他们谋划,独独他没有。
若非二哥指点了他几回,说不得到现在他还是个在六部打杂的边缘人。
胤禛想着那些过往,心也一点点变得冷硬。
半盏茶之后,十四就哭不下去了。
这里不是永和宫,没人会因为他的眼泪同情他。
十四从地上爬起来,怨愤的瞪了一眼胤禛,扭头就要离开贝勒府。
“站住!”
十四头也没回,甚至跑得更快了一些,他怕等会儿胤禛再找借口揍他。
他要立刻回宫去告状!
“拦住他!”
胤禛一声令下,守在门外的侍卫几步就拦住了十四的去路。
十四破防,回头色厉内荏的冲着胤禛吼,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当然是教你怎么当个老实本分的皇子!”
十四不服气的顶嘴,
“你有什么资格教我?让他们滚开,我要回宫!”
“看来方才的教训还是太轻了!”
此言一出,十四立刻识相的闭上了嘴。
胤禛拎着十四的后脖颈一路来到了书房,关上门之后,看着仍旧一脸倔强的十四,胤禛揉了揉额角。
他与兄弟们的关系处的都不错,唯有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是他无论怎么让步,都没办法打动的人。
这次再教他这一回,若是以后他仍旧没什么变化,那他就当自己没这个弟弟。
“看在你身体里流着的血与我相同的份上,我最后再提醒你一回,别再掺和内务府跟包衣世家的事!”
“凭什么?你自己冷血无情狼心狗肺,还想拉上我跟你一起?今日算我眼瞎,打从现在开始,爷与你势不两立!”
哪怕方才挨了顿打,十四心中对胤禛仍旧没什么畏惧,有的只是憋屈呵不服气,觉得他就是仗着年岁才能压制住自己。
胤禛冷嗤一声,
“你要是像你嘴里说的那般硬气,这狠话在外头的时候怎么不嚷嚷出来?”
十四梗着脖子,不愿搭理胤禛。
“你上蹿下跳的帮乌雅家求情,可见过其他人像你一样?”
胤禛语气终于软化下来,他知道十四不笨,只是被德妃带的有些左性,好好跟他讲道理他未必会听,可是拿他与其余皇子作比较,他便能听进去几句。
“大哥不在京城,可三哥、五弟、八弟他们的额娘哪个不是包衣世家出身?怎么他们不着急,就你天天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这话听着仍旧刺耳,十四张嘴就要反驳,胤禛却不给他机会,
“你莫不是想说,他们也跟我一样冷血无情狼心狗肺吧?”
十四肿胀着一张脸瞪他,那意思很明显,你知道就好。
胤禛捏了捏拳头,手又有点发痒。
但他到底忍住了,方才给的教训已经够重了,再来一回,这兔崽子怕是真的会恨上自己。
“因为他们都清楚,皇阿玛根本没有动杀心。就像你四嫂说的那样,若是皇阿玛想杀人,早在查抄世家那天,牢房里那些人就活不下来!”
按照胤禛的想法,皇阿玛起初应该是想杀几个泄泄火的,只是马斯喀先一步死在的牢里,皇阿玛怕是又生了几分愧疚,念起了旧情,剩下那些也就跟着逃过了一劫。
若是没有保利,说不准他们就只是损失一些财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现在么……
胤禛心中难免有些幸灾乐祸。
“除了你,他们都清楚,皇阿玛不会因为这件事,就不顾咱们的体面,所以最严重的处罚,无非是抄没所有家产,他们的职位最终都可能不受影响。”
十四安静下来,竭力想找出胤禛华丽的漏洞,好反驳他。
然而他回想许久,无奈的发现胤禛说的好像是真的。
除了他之外,过去的一个月里没有一个皇子频繁的跑去乾清宫求情,八哥九哥好像都不受影响。
“德额娘跟随皇阿玛多年,我不相信她看不出来皇阿玛的心思,但她还是做戏逼着你去求情,你猜这是为什么?”
胤禛抛下个问题,也不催十四,任由他站在原地思索,眼瞅着他的面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白,胤禛心中叹息一声,还行,速度不算太慢。
德妃的目标从来都是他,只不过想用十四做跳板,逼着他不得不表态帮乌雅家,若是他从头到尾无动于衷,那十四这段时间的表现就会被大肆吹捧。
好好的母子兄弟最后也都会处成仇人。
送走了十四之后,胤禛独自回了书房,从暗格里找出先后佟佳氏的牌位,诚心地上了柱香。
佟额娘也有私心。
却也真心替他谋划过。
后来还多了一个二哥。
他现在也成了家,还有了儿子……
他该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