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红木扶手椅上,许绍知、许绍泽两位叔公并排而坐。
前者身着藏青中山装,握着白瓷茶盏轻抿,茶雾氤氲间镜片泛起薄雾;后者穿着笔挺军装,肩章金星微微晃动,正与邻座本家叔婶低声聊着城郊新动态。
再往后,两排长案依次铺开,二堂伯转动着手中核桃,和三伯母说着小辈们的趣事,刚从部队赶回的小叔许安昱军装未换,袖口还沾着尘土,正端着茶碗听旁系堂兄分享训练见闻。
在他们身旁,还有许家旁系的亲戚们,他们或站或坐,低声交谈着,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而本家的一些叔婶们则坐在一起,品着香茗,谈论着家长里短,气氛融洽而和谐。
众人见许斯晨带着南曦进来都略显兴奋。
“快过来坐,别拘束!”许母一眼瞥见南曦被许斯晨拉着,立刻起身揽住她肩膀,转头向满室亲戚嗔怪道,“你们这些人,别吓着孩子!”
话音未落,三伯母已端着茶盏走近,真丝围巾扫过南曦手背:“早就听斯晨念叨你,昨天也多少机会和你说说话,这镯子配你手腕正合适!”说着便把一只老坑翡翠镯塞进她掌心。
三叔公拄着龙头拐杖笑呵呵凑来,乌木匣里躺着枚平安扣:“丫头,戴上保平安!”堂姐妹们更是热闹,许安诺举着丝绒盒晃悠:“嫂子快看,这是我之前从拍卖会上拍的古法鎏金簪!”
许斯晨直接不客气把红包塞进她口袋,“先收着,不急慢慢认人!”
南曦被热情的浪潮裹住,小脸有些红红的。
许母一直揽着她肩膀,适时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礼物,笑骂道:“都知道疼新媳妇,也不怕把人吓回去!”转头又对南曦温声道,“别慌,慢慢认,都是自家人。”
许斯晨倚在一旁,看着南曦被众人簇拥的模样,嘴角笑意藏都藏不住。
午饭后老宅堂屋里的茶香渐渐淡去,长辈们的谈笑声也随着暮色沉淀。
暮色给游廊的飞檐镶上金边时,许斯晨正要带南曦拐向自己的屋去。
青砖墙上“护国忠良”的烫金匾额突然映入眼帘,南曦的指尖不自觉勾住他袖口。
他低头看见她眼里亮起的好奇,喉间溢出轻笑:“想去看看?”穿过垂花门斑驳的光影,许斯晨牵着南曦踏上铺着鹅卵石的甬道。
推开荣誉阁的雕花木门,一股沉厚的檀木气息裹挟着岁月的重量扑面而来。
南曦的目光瞬间被正中央高悬的九龙金匾攫住,“报国兴家”四个朱砂大字在灯映照下灼灼生辉。
荣誉墙宛如一座凝固的军功丰碑。从洋北政府颁发的银质勋章,到共和国授予的“八一”“独立自由”勋章,数百枚徽章整齐排列在黑胡桃木嵌玻璃展柜中。
最显眼处,一枚镶嵌红宝石的将星勋章熠熠生辉,下方的烫金铭牌记载着许家祖父在抗美援朝战役中指挥兵团扭转战局的功绩。
玻璃展柜里,勋章的绶带虽已褪去鲜亮色彩,金属表面却因岁月摩挲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仍在诉说着沙场荣光。
转角处的立体展架上,陈列着不同年代的军装肩章。
从清末新军的金线领章,到现代军队的高级将领肩章,每一枚都对应着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南曦伸手轻抚玻璃,指尖与展柜内一枚刻有“中将”字样的铜质肩章遥遥相对,恍惚间仿佛触摸到了战火纷飞的岁月。
“这是父亲获得的‘和平使命’勋章。”许斯晨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的手掌覆在南曦手背,带着体温的触碰让玻璃泛起薄雾,“那年在国际联合军演,他带领部队完成了高难度的夜间空降任务。”
南曦侧头,看见他凝视勋章的目光里,既有对先辈的敬仰,也藏着身为军人后代的骄傲,暖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荣誉墙上,与满墙勋章共同绘就一幅跨越时空的传承画卷。
日头西斜时,许斯晨的越野车刚碾过山庄后门的碎石路,人工沙滩方向就炸开一阵猴嚎。
\"可算等到正主了!\"穿花衬衫的陆时桉甩掉人字拖,踩着沙子狂奔而来,手里摇晃的啤酒罐溅出泡沫,\"老子在泳池泡成泡椒凤爪了!\"
南曦还没来得及下车,车窗就被艾利卡几人团团围住,贴着降温贴的手咚咚敲玻璃:\"救命!你家那位战友非要表演单手俯卧撑,快管管!\"
泳池边爆发出哄笑,几个穿迷彩泳裤的汉子扒着池沿起哄,水花噼里啪啦往岸上甩。
\"嫂子再不来,吕越把食材烤成焦炭了!\"戴墨镜的老兵举着烤焦的鸡翅从烧烤架后探出头,故意把油烟往告状人身上扇。
南曦和许斯晨更衣室去换完衣服出来,刚踩上沙滩,细沙还没裹住脚踝,就被艾利卡拽着转了个圈,草帽差点飞进泳池:\"南!你未婚夫的战友答应教我们中国式烧烤,结果光摆盘不点火!\"
\"别乱说,一会儿就整。\"裴沉舟指尖勾着冰汽水拉环,古铜色手臂肌肉随着动作起伏,水珠顺着瓶身滑进沙滩裤腰间。
穿薄荷绿雪纺衫的沈柠踩着细高跟绕到他身侧,利落地用冰可乐瓶敲了下他肩膀:\"裴队这体能储备,适合烤烧烤!\"说着把饮料硬塞进他手里,\"少喝带气的,当心训练时岔气。\"
露天KtV的那头嘶吼声突然炸开,靳怀风抄起话筒扯破嗓子唱《好汉歌》,薛浩临踩着音响蹦迪,震得烧烤架上的鸡翅直颤。
戴墨镜的老兵举着焦黑的肉串凑过来,挤眉弄眼:\"沈干事这是开小灶呢?我们训练完可只有凉白开!\"
沈柠单手叉腰,笑得狡黠:\"谁让某些人烧烤水平和薛浩临的唱功一样,让人不敢恭维?\"
话音未落,向泽林突然把荧光棒塞进她手里:\"别光损人!到你点的《军港之夜》了!\"沈柠撇了撇嘴,接过话筒的瞬间直接接上。
南曦端着椰子水环顾四周,露天KtV的彩灯在沙滩上投下斑驳光影,却唯独不见江清浅的身影。
烧烤架飘来阵阵焦糊味,薛浩临正举着黑炭似的鱿鱼须满场乱窜,向泽林追在后面试图抢救食材。
她刚抬脚想往泳池方向走,腰间突然一紧,被许斯晨从身后环住。
“不用找,她和宋厘在一块。”许斯晨下巴轻蹭过她发顶,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
顺着他努嘴的方向望去,远处椰林的阴影里,宋厘正半搂着江清浅慢慢走来。
江清浅左脚悬空不敢着地,整个人几乎挂在宋厘身上,金色的连衣裙沾满草屑,发尾还沾着片枯叶。
江清浅也看到了南曦往她这边走直嚎道“曦曦!呜呜呜呜我崴脚了可痛死我了!”江清浅像只炸毛的猫突然扯开嗓子嚎,看到南曦的瞬间眼眶泛红,挣扎着要往前扑。
宋厘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肩膀,无奈地冲南曦挑眉:“这位非要学人表演徒手摘荧光棒,结果从礁石上踩滑了。”
南曦赶忙拍开许斯晨的手臂,踩着细沙小跑过去。
她蹲下身托住江清浅的脚踝,发现肿起的部位已经敷过冰袋,边缘还贴着卡通创可贴。
“给弄过了不打紧但要好好养着,身边得留人。”宋厘不知何时走到许斯晨身边,揽着他的肩笑得狡黠。
“怎么回事?”南曦蹲下身时,裙摆扫过发烫的沙粒。
宋厘晃了晃手里融化一半的冰袋,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冰敷的时候像条粘板上的鱼。”
他语气带着惯常的调侃,却在江清浅痛呼一声时立刻噤声,小心翼翼托住她的小腿调整姿势。
篝火噼啪爆开火星,远处传来薛浩临扯着嗓子吼着,跑调的高音在夜空中回荡,向泽林用沙锤敲出杂乱的节奏,林淮禹跟着节奏挥舞着手臂。
江清浅突然拽住南曦的衣角,声音闷在布料里:“宋厘公报私仇,冰块冷得我脚趾发麻。”
“明明是你疼得直踹人。”宋厘笑着把薄荷糖塞进她手里。
南曦看着她的伤道:“还是肿得有些厉害。”
许斯晨适时伸手把南曦拉起来,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垂:“客房备了止疼药。”
他的目光扫过江清浅的伤处,转向宋厘时带着几分信任:“麻烦你送她回房?”
宋厘点头应下,在江清浅的抱怨声中重新架起她的胳膊拦腰抱起。
两人往山庄后门方向走去时,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传来江清浅的骂声,混着吵闹声和远处渐渐模糊的“虽然失败的苦痛,已让我遍体鳞伤,可我坚信光明就在远方”的歌声散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