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说不用帮他砍家里的那一份,等再晚些时候,他花钱请人砍。”
郑则穿了身旧衣裳,将柴刀别在腰上准备上山,“知道了,回家吧,等我第一趟搬下来再喊你来守木柴。”
今天只有郑则一个人上山,老马去镇上拉车一天赚得比请人砍柴多,周爹没让他去砍柴。
周舟拉住郑则,亲亲他的手背,眉眼一弯鼓励:“相公辛苦啦,晚上做热乎乎的咸鸡炖豆腐给你吃好不好?”
郑则扬起嘴角“嗯”一声,想让他多说点贴心话。
“大哥——走吗?”已经走上山道的鲁康大声喊人,靠近村里的树林不允许砍伐,树木一年比一年茂盛,他走到一半听得树叶飒飒,密林深不见底,害怕了。
这小子力气大,嗓门也结实,这一声吓得周舟撒开了手。
郑老爹今年没和儿子一起砍柴,好在还心疼儿子,没让鲁康跟去收猪订石料。
这小子。郑则深吸一口气,闭眼回道,“来了!”
瞧见有不少村民渐渐往山脚这边走来,郑则用手背贴了一下夫郎脸蛋,劝说:“去吧,回家待着。”
冷意袭人的秋风阵阵,没有小孩来玩耍的荒地更是荒凉一片,周舟加快脚步往家里走。
“小宝,来来,进来。”周娘亲知道夫夫俩往山脚去,笑吟吟站在中庭大门等着儿子回来。
大鹅听见动静后从前院荷花池跑出来,伸着脖子站在篱笆竹门前张望.
又来了,周舟瞧见这俩伸头伸脑的嚣张样子就生气,骂道:“呆头鹅!再认不得我,郑则就让你们上桌,睁大你们的绿豆眼看仔细了,不许叨我......”
“去去去,”周娘亲走下来驱赶大鹅,亲密牵过儿子笑说:“娘给你做了一身衣裳,你来试试看。”
周舟眼睛一亮,新衣裳!他已经两年没穿上娘亲缝制的衣裳了。
夫妻俩的房间仍旧没有过多装饰,添了几个木箱靠墙摆放,两件做好的秋季衣裳展开摆在床上。
“哇!不是一身吗,怎么有两件?”周舟在娘亲面前一点儿也不客气,直接捞起衣裳看。
周娘亲坐在床边含笑看他,“有一身是小则的。”
“太好了,小则也有!”两件衣裳细看对比,周舟放下另一件,美滋滋地说:“天青色这件肯定是我的!”
布料用的是一等一的细棉布,染成了雨过天青色,颜色吃得很透,不易褪色;手指触摸,布面光滑平整,直觉质地细密柔软。
“嗯,原想着买秋香色,你穿最是很合适,娘记得你说过有这颜色的棉衣,就没买。”
周舟迫不及待脱去外衣穿上,周娘亲起身帮忙,她被儿子的欢喜感染,一脸慈爱笑道:“慢点,慢点。”
剪裁极其合身,细棉布贴身穿果然没有糙硬之感,反而如柔软棉花裹身般熨帖舒适,周舟开心地举起袖子,左看右看:“真舒服呀娘亲,软和垂顺。”
周娘亲满眼欣赏地让儿子转身,十七岁,或许还能长长个子,她在肩线、袖笼处略微留有余地,里头再穿一件衣裳也不紧绷。
“娘挑挑选选,想买更好的......这身也成,小宝先这么穿着。”周娘亲遗憾没能买上更好的料子,丈夫要治腿、马匹要喂养、老马要发工钱,桩桩件件都要钱。
挣钱并非一朝一夕,周爹当时就在布行看着妻子挑选布匹,他没有责怪自己,更没有责怪妻子,反而开解道:“哎,小宝穿这个正好,柔软舒服,走在村里也不扎眼,你制成衣裳他肯定喜欢。”
这话说到她心坎上,自己亲手缝制的小宝肯定喜欢,这么一想她得到些许安慰。
料子不是最好的,周娘亲就在绣纹上下功夫。
衣裳领口与袖口,用略深一色的棉线绣了缠枝莲纹,图案灵动不张扬,针脚细密匀称,几乎看不见线头;衣襟内侧用丝线绣了一枚小小的“宝”字,是周娘亲的习惯了。
一身新衣裳宽窄适宜,穿在周舟身上透着一股清爽利落、精致温和的气质,周娘亲越看越满意,问道:“喜欢不喜欢?”
“喜欢!特别喜欢,穿上好像被娘亲温柔抱着,暖暖的~”收到新衣裳的周舟高兴得脸蛋泛红,嘴甜说道。
周娘亲被夸得心花怒放,简直拿他没办法,她拍拍儿子,美目透出神采,嗔道:“你呀你呀,这张嘴,怎么这么会夸?”
“谢谢娘亲,娘亲最好看,娘亲最厉害,娘亲最疼小宝~”
把娘亲哄高兴后,周舟拿起另一件衣裳,抓着觉得更沉些,“这件是不是比较厚?”
“是,想着小则外出收货,衣裳得更耐磨实穿。”
同样是细棉布制成,却是另一种厚度稍厚、质感更挺括的棉布料子,周舟揉了一把,触感温和。颜色也更为沉稳,是深靛蓝,看起来更显庄重,他惊呼:“哇这颜色看起来贵贵的!”
一惊一乍,神态可爱,周娘亲被他逗得捂嘴笑道:“棉布不贵,深靛蓝的绸缎才贵,流光溢彩。”
领口衣襟用回字纹镶边加固,绣线扎实、图纹规整对称,透着一股不动声色的稳重感,肘部和肩头周娘亲多加一层内衬,衣裳提起来颇有重量感。
翻来覆去地看,周舟叹一口气发表感想:“郑则凶凶的,这件衣裳怎么也有点凶凶的......”
周娘亲听得发笑。
“婶娘!刘木匠送佛台来了——”孟辛在门外喊道。
“哎,就来,你年叔回了吗?”
“没回!”门外脚步声“嗒嗒嗒”跑远了。
周舟换上自己的外衣说:“娘亲我去,我去,郑则不在家,我让刘木匠帮忙搬进屋。”
前院的孟辛已经懂事开口,他驱赶大鹅打开竹门,乖巧说道:“汉子长辈不在家,您能不能帮忙抬进屋?我也一起搬。”
刘木匠父子闻言露出笑脸,他儿子站在牛车上解开绑住佛台的麻绳,看向孟辛笑道:“不用你个小娃娃使力,我们爷俩就能搬。”
周舟跑来打开几道门,几人打工招呼后,刘木匠父子将佛台搬到周娘亲指定的位置,这会儿外出晃悠的周爹也正巧回家了,“哎呦,这么快送来了,辛苦辛苦。”
刘木匠和郑、周两家已算相熟了,老汉收完钱不着急走,欣然接过周舟送来的茶碗道谢,与周爹闲聊道:“这荷叶败了,明年应当就能欣赏荷花了吧,小亭子真不错,下雨观荷,从堂屋走出来也不会淋着。”
“明年您再来也能观赏荷花,这院子啊,都是我儿婿费心思寻到懂造景的师傅建的,如今住的很是满意。”
听这话,刘木匠便知周家会继续在他家订家具,心里更是高兴,同样夸赞道:“周兄弟有一位好儿婿。”
刘木匠父子离开后,第一趟下山的好儿婿来了。
郑则走到荒地遇见自己从村口走来的孟久,喊了一声,小九飞奔跑到大哥身边,一脸怨气开口:“......你算算看,都多久没来接我了,知不知道上河村牛车赚走我多少铜板?”
一身热汗的郑则垂眼看他,好脾气接话:“多少铜板。”
小九一脚踢飞脚下的小石块:“这么多趟,都够买好几斤猪肉了!”
怨气这么大,砍柴肯定有劲儿吧,郑则决定等会儿就带他上山。
一大一小进了新房就没能离开,周娘亲喊人进厨房吃东西,“有鸡丝粥,喝点再去,歇一歇。”
孟辛肚子不饿,他闪着黑亮的眼睛站在他哥身边,“鸡丝咸咸的,好吃,哥你尝尝。”
两人喝上了周舟才发现:“鲁康呢,我去喊他来吃。”
郑则一大口就去半碗浓稠的粥,腮帮子鼓起,他拉住夫郎眼里有笑意,咽下后才笑道:“喊不到,他在山上守着没搬完的木柴。”
小孩怕鬼,恨不得自己扛下山,可惜他搬不动一整捆没晒干的柴火,只能眼巴巴对着大哥下山的背影不停叮嘱:“快回来,要快点,大哥你要快点回来——”
守着吧,郑则坏笑着想,胆小就得练练,“等会儿我上去,再换他下来。”
堆放在山脚的木柴需要周舟去守,一捆捆整齐堆放在地上,等傍晚郑老爹回家再用牛车拉走。
砍柴收猪都辛苦,除了馒头,郑大娘还焖了米饭,周舟守约做了一道咸鸡炖豆腐,咸香滑嫩,自有风味。
周舟先给每人盛一碗米,挖到最后,惊喜地铲起一大片圆圆的金黄色的吃食,今天太幸运啦:“锅巴!脆脆的锅巴,谁要?”
一向干饭积极的鲁康小九有气无力,竟都没反应,郑则出声:“我要一块。”
郑老爹向蔫头蔫脑的两个小子,好笑道:“哎,你俩不得行啊。小九往后跑堂怎么站得住,鲁康往后杀猪怎么按得住?”
“吃肉,长好身体就不怕,”郑大娘心疼两孩子,夹了肉放在他们碗里劝道:“多吃点,来来,饭也吃。”
郑则带着鲁康连砍了五天柴,后院门廊下才勉强堆满。
不行啊,一个人干不完,炒瓜子得用柴火,他看向憨头憨脑站在身边的鲁康,盯了半天。
鲁康:“......大哥?”
这一瞬间,郑则的想法和阿爹不谋而合:这小子,声卡么时候才能长成大块头?
农闲没事做,大多村民连着上山砍柴,已经完成冬日柴火的囤积。
也有的人家慢一些,现在才开始上山。
五日之约一到,小树就往山脚跑,李力叮嘱小孩:“跟你阿娘说,这几日晚上听到后院有动静,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