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了很久。
你说的话是错的。
你只是个没有远见的死虫而已。
你当时不应该拒绝我雌父的。
他内心想了很多。
最终,他决定去报名,去参加驻防军团。
哪怕现在已经没有一个虫为他做出这个决定感到开心和自豪。
得益于贵族的身份,他不必在前线冲杀。
他看着军团指挥官们跟玩游戏似得,在屏幕上胡乱点点,一场场战争的定局就被随意定下来了。
胜利,他们会开心大笑;
输了,他们也只是遗憾地摇头。
用不了几分钟,他们又会把话题转移到晚饭吃什么,亦或是哪个雄虫指挥官长得最好,能诞生最优良的子嗣。
当那些虫得知他的身份,还有他的雌父和雄父的名字后。
他们先是会肃然起敬,而后又会勉强笑笑,眼珠子不停地打转,仿佛有在间谍偷听他们的谈话。
渐渐地,他们的关系会愈发疏远。
我真的做不到吗?我真的只能是个平庸的雌虫?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在想这件事。
“砰。”
一个装满食物的盘子甩到他眼前,里面的汤汁飞溅出来,撒到他面前,他的餐盘中。
他不悦地抬起头,盯着眼前带着半张面具银发雌虫。
对方那双湛蓝眼睛中带有他最讨厌的,如同看货物一样,评量价值的神情。
他扫了下对方光秃秃的肩章,冷声道:“士兵,这里是少尉级以上军官就餐区,你不该坐在这里。”
“我很快就会是了。”
对方用一种他非常厌恶的腔调说。
“倒是你,你为什么还会坐在这里,一个S级雌虫,还是从永恒王座来的侯爵。瞧瞧,有哪只如此身份尊贵的雌虫坐在这里。”
对方玩味地笑了下。
“孤零零的一只,是他们排挤你,还是你排挤他们?”
“这不用你管。”
楚休站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对方按住。
“跟我说说。”
银发雌虫咧嘴笑。
“我会对你的悲惨经历报有同情,你若是不想烂在这里,我就是你唯一的机会。”
他看到了对方中指上那枚代表地位的蓝色戒指,对方还伸出手故意晃了晃,让他看的更清晰。
狄伦家族,帝国五大异姓公爵之一。
“我。”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注意到对方脸上的漫不经心的笑意,散漫的样子像是在等一个有趣的故事取乐、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他扔下那个雌虫慌慌张张离开,可仍感觉对方毒蛇般的目光缠绕在他身上,如附骨之疽,
没过多久,他被调到了卡里尔中将手下。
帝国如今风头正盛的将军,被誉为帝国的明珠,曾经拥有这个称号的还是卡莱尔.史蒂文殿下。
报到那天,那个年轻人坐在办公桌后面安静地盯着他良久,把他从里看到外,看了一遍又一遍。
“你不适合参军。”年轻人说,“所以你为什么要加入军队?”
“如果你的回答令我满意,我可以收你当我的副官。”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甩在他脸上。
他感到血液轰地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又是这样,每个人都在否定他,仿佛他生来就是个错误。
“和您一样大人。”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年轻人视线下垂,似乎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说:“你通过了。”
朝他伸出手,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
“卡里尔.狄伦。”
“楚休。”他轻轻握住那只手,触感冰凉而有力,像是握住了一把出鞘的剑。
就在这一刻,卡里尔精致完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笑意。
很像年轻人的哥哥,那个被放逐的罪犯。
带着冷漠的玩味,像是在逗弄猎物。
那丝微不可见的笑意只出现了一瞬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该说他们不愧是双胞胎兄弟?
很快,那丝笑意褪去,他的上司,卡里尔中将又恢复了事事不关心冷漠的外表。
卡里尔和其他雌虫指挥官不同。
每次制定好作战计划后,卡里尔都会亲身前往最危险的战区,到最前方指挥作战。
有时,他甚至孤身一虫,连通讯方式都会断掉。
而他和其他副官坐在指挥室里,有条不紊地按照上司走之前的安排继续战役指挥和后勤补给。
最长的一次,卡里尔足足失联了有一百多天。
时间长到元帅认为此虫已经阵亡了,正准备哀悼仪式呢,这虫又冒了出来。
正因为上司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他的上司如彗星般崛起,很快站到了驻防军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只用了十年时间,卡里尔已经成为了帝国上将,统领足足有43个军团。
而他也蹭着上司的光升到了少将。
他的同事们都在庆贺,看向统领的目光越来越热烈。
他们知道自己跟对人了。
假以时日,对方一定会坐到帝国最高统帅的位置,甚至入住永恒王座的纯白之宫。
追随卡里尔的雌虫越多,他的位置就越靠后。
有一天,会议室里挤满了庆功的雌虫。
他站在外围,注视着上司,以及和围绕在周围的雌虫,他们在互相讨论作战经验,与他无关。
他们都是SS级雌虫,甚至整个会议室里也大多都是SS级雌虫,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落在上司身上。
他又激动,又伤心,又嫉妒,又愤恨。
他借口出去搬酒,磨蹭了好久才回去,那时庆功会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穿过稀疏的人群,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卡里尔的目光。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里面盛满了他读不懂的情绪。
是失望?怜悯?还是...期待?
他突然一阵恐惧,他想象不出。
身为SS级雌虫的卡里尔会对他怀着怎样的期许。
每前进一步,他都要被这种目光压垮,带来的压力无异于他幼时在雌父和雄父的看顾下,对武器核心回路进行分析。
他对此深恶痛绝。
尤其是当其他虫都完成了任务,他却还没有思路。
我比不过他们的,他这样想。
越是着急越是做不到,越是努力越是落后。
慢慢的,他周围的同事已经在上司的引导下开始尝试与核心进行共鸣,他却毫无反应。
他做不到!!!
“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这天,上司把他从繁重的后勤工作中拉了出来,叫到办公室。
“您吩咐。”他恭敬地说。
“路易斯。”上司舌尖滚落这个不常见的名字,带着莫名的亲昵。
“他说他帮我找到了一个很有趣的雄虫,你是我手下最为心细的副官。”
说到这里,上司又露出他那极少见,很像他哥哥的笑容,像是盯上了捕猎者盯上了猎物。
笑容一闪而逝后就是往常的冷漠。
“你帮我去照顾那只雄虫,他会帮我们,搅弄起这潭死水。”
“是。”
没什么好说的,上司的命令就是一切,上司做的决定不是他能够置喙的。
“不要喜欢上他。”
刚转过身,他听到上司在后面嘱咐。
“这是为你好。”
上司语气中暗含的打趣和警告,格外让他不舒服。
“是。”
顺畅的回忆戛然而止,接下来都是凌乱的,难以忘记的。
那句警告,刚听到时,他不以为然,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理解它的含义。
近期的记忆碎成无数残片,在脑海中明明灭灭。
阎墨蜷缩在沙发上沉睡,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投下阴影......
不要喜欢上他。
细雨中,那双直直盯着他的漆黑眼眸.....
不要喜欢上他。
谈到感兴趣话题时,偶尔上挑的眉眼,宛如山林中静谧流动的泉水。
不要喜欢上他。
面对威胁时,浑身散发出的狠厉杀气......
不要喜欢上他。
每当他以为已经足够了解对方,雄虫又会重新颠覆他的认知。
他完全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这种失控与未知让他既恐惧又沉迷。
他承认上司说得对,对方的确是个有趣的雄虫,和他见过的其他雄虫都不一样。
恍惚间,他又仿佛又回到异种世界。
他被吊在昏暗牢狱里面,意识断断续续,口腔和喉咙中全是血腥味。
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强行掰开了他的眼皮。
他看到浑身鲜血,同样伤痕累累的雄虫站在他面前,对方挑了挑眉。
“搞得这么狼狈?”
“疼吗?”
冰凉的手指缓慢地划过他身上溃烂的伤口笑着问。
原本是不疼的,可是被对方触碰之后,像是被火烧般,疼得要命。
楚休摇摇头。
他被对方放下来,摇摇晃晃站着。
他伸手,拉住了对方冰凉的手腕,雄虫诧异地看着他。
楚休吐出一口气,握紧雄虫的手,将那道身躯拉进自己的怀里,对着那张万分熟悉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不要喜欢......
不!
卡里尔,你是错的!
我能喜欢!
我不会再受你的摆布!
这是我想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