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带着目的接近晏婳情的那一刻,或许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最后竟然会爱上她。
心底被仇恨塞满的人,是没有位置留给爱情的。
偏偏晏婳情实在太明媚,像是阳春三月里的一束光,振翅欲飞的一只蝶。
在鹤惊澜高高筑起的一道围墙外,她竟轻而易举的越过去,折下他高悬枝头的偏爱。
仇恨的浪潮为她褪去,他一遍遍望向她的眼神里,渐渐生出些数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也恰巧少女对师兄春心萌动的那一刻,被一道毒蛊按死在摇篮里。
一个处心积虑的靠近,给予她像极了师兄般的温柔与呵护。
一个被自尊和误会拖着,终究是将爱意这条路走的格外曲折。
阴差阳错下,她握住了一匹野狼向她伸出的手。
如今,野狼的心脏就活生生的摆在她眼前,甚至还在跳动。
她本以为,若是亲手杀了鹤惊澜,她会很兴奋。
可现在,她心里毫无波动,眼神像是在看死物。
“鹤惊澜,剜心对于爱你的人来说,才会产生作用。”
“所以在我眼里,你的心脏和一团垃圾无异。”
她语气玩味,带着几分挑衅。
若是放在魔域,绝对无人敢这么对尊主说话。
可现在,那些人眼中暴戾的尊主,依旧温柔的笑着,面色不改。
“婳婳,它没能成为你眼中的珍宝,是它没用。”
“能不能取得你的怜惜,也是我的本事,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会尊重你。”
“婳婳,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至少不要不理我。”
晏婳情一顿,她还以为自己那么说,他伪装的假面至少能露出点破绽的。
可现在看来,毫无表演的迹象,像是他真心在取得她的原谅似的。
可她心里很清楚,像鹤惊澜这种人。
怎么可能会真心爱上别人,说他真心想杀谁还差不多。
“啧,你看看你这样子,卑微的像是一条狗。”
“魔域那边的人知道你现在的样子么?要不要让他们亲眼看看?”
她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独属于鹤惊澜身上的那股气息便淡去很多。
她就不信,这心眼子比蜂窝还多的人会由着人骑在他头上拉屎!
“婳婳,若是只让他们看着我现在的样子,就能让你原谅我,那我求之不得。”
男人声音温柔,带着和心上人相见时的欣喜和几分压抑。
晏婳情:“……”
死装货,她就不信戳不到他心窝子上!
“你这摇首乞怜的模样,是世上没人会心疼你了么?”
毕竟一个悲惨又没人疼爱的童年,是书中反派男二的标配。
鹤惊澜:“能得到婳婳的怜惜,也算是我的福气。”
此刻就算是晏婳情竖起中指,鹤惊澜也会温柔的给她带上一枚用半颗心做的戒指。
几个回合下来,晏婳情的眼中染上几分诧异。
不是,谁给他调.成狗了?!
她默默开启终极大招:
“你别忘了,你一开始就是假扮着我师兄的样子,我才会多看你两眼。”
“其实你也很清楚,我不会喜欢真正的你,不是么?”
前世鹤惊澜在她面前装的很完美,甚至堪称是傅闻皎的二点零版复刻体。
从各种小习惯到性子,甚至说话的语气,无一不像。
自小的经历打造了他阴沉算计的性子,所以他很擅于观察各种细节,自然把模仿人这一块也做到了极致。
若非如此,他早就死在不知道哪个雨夜里了。
在两人陷入僵局时,一旁闪过一道小小的人影。
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
“婳婳,若是模仿他就能让你再陪陪我。”
“那我愿意模仿他一辈子,换你永远伴我身侧。”
鹤惊澜眼神偏执,萃着刻意装出来的温柔。
晏婳情:“……”
这要她怎么接?!
能让她身为怼王哑口无言的,鹤惊澜还是第一个。
“婳婳,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只要她提,无论什么他都愿意,死也无妨。
“当真什么都愿意?”
晏婳情眼底亮起几抹兴奋,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鹤惊澜点点头,随后便听她轻飘飘道:“好啊,那你去死吧。”
“这样,我就原谅你。”
语毕,晏婳情双手环胸,歪头看他。
在她不亲自动手的情况下,让他自己了结也是个好办法。
毕竟若是没有这一世的话,晏婳情早就被一剑穿心,死在那个冰冷的悬崖下了。
哪还能看见,骗她伤害她的人,对着她卑微垂首的模样。
“好啊,婳婳……”
岂料他依旧笑意温存,点头答应。
他爬过刀尖和鲜血得到荣誉,只为捧到她面前,得她一眼青睐。
若是她不要,那丢了也罢。
“婳婳,谢谢你把我母亲的竹蜻蜓带给我,它很漂亮,我很喜欢……”
一只小小的竹蜻蜓出现在他手中,末端还刻着一个小小的“鹤”字。
只是因为长时间被抚摸的缘故,那个小小的鹤字已经不大清晰。
晏婳情认出来,这是当时那只大妖亲手交给她的,托她交给她的孩儿。
鬼使神差的,她想到了当时傅闻皎挡在众多弟子面前,不让他们对大妖出手时的模样。
在她的手抚摸上竹蜻蜓的那一刻,鹤惊澜的身影骤然消散,只留给她一个眷恋的眼神。
她想看他死,那他便为了她的一句话,化作毅然赴火的蛾。
无论是仇恨的火海,还是情意的爱潮。
周遭魔气翻转,涌动的暗海下,鹤惊澜的本体和那道越来越淡的魔体渐渐重合。
两旁彼岸花做点缀,见证着魔域尊主的渐渐陨落。
鹤惊澜长得很漂亮,流动的水纹卷起他的白发,一双紫色的眸子璨若珠宝。
有大朵彼岸花跟着一起,被卷进海底。
他的血溅在花瓣上,化作丝丝缕缕的血线缠绕其上,又被冰冷的海水冲淡。
波浪托不住求死的亡徒,他的躯体不断下坠,被吞进海底的深渊。
扩散开的血液惊退周遭的妖物,中心便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有破碎的彼岸花落在他身上,一朵又一朵。
渐渐的,他整个人都被埋在花下。
越来越多的血线穿过他的身体,交织着盛放出他晦涩的爱意。
他的心口空荡荡的,里面埋着一个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半颗心做成的戒指。
在赶来见晏婳情之前,他就已经花费半颗心坐上了尊主的高位。
在路上,他雀跃的用剩下的半颗心为她做了一枚戒指。
小心翼翼雕琢戒指上的纹路时,他高兴的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只可惜,这枚戒指终究是没能送出去罢了。
四周很安静,戒指被永远的埋葬在他空荡荡的心口,从此再无人知晓。
红线穿过他的身体,也渐渐拢住他那小小的半颗心。
不见天日的暗海下,埋葬着一代魔君最痴缠的爱意。
晏婳情怔怔看着周遭褪去的魔气,盯着手中的竹蜻蜓失神。
蓦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