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酿不动声色地挣脱出手,
秦意想反手再次握住,她捏了捏他的指尖送去暗示,袖袍宽大,遮住了动作,公主似是没有发觉。
“长公主的宴席民妇自然不敢不去,但有几匹料子遗落在了车里,还请长公主许我取回…”
秦意大约是明白了她的暗示,便说,“去吧,我陪元月喝一杯刚到的雪峰新茶。”
叫的是名字,不免有些暧昧,
酒酿福身离开,关于秦意最后的画面,是他浅笑着给长公主斟茶。
真不是滋味,
但眼下求生要紧,她一头扎进车里,将暗格里的东西藏进袖子,隔着车壁把事情和马夫简单说了一遍,隐去了细节,只说是惹到了长公主,她上门找麻烦来了。
她说完抱着布匹下了车,马夫是沈渊特地给她选的侍卫,完全听她的吩咐,
车一走,她磨蹭着回了屋,
她找沈渊求救去了,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长公主的声音可真难听,又尖又细,笑起来像打鸣,都没人理她,还在那自说自笑。
酒酿挂上假笑,叩开了大门,
笑声戛然而止,元月的目光再次上下扫了一圈,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悦,
这女人,除了有副可圈可点的皮囊外,还有什么值得秦意这么在乎的,
明明当她的驸马就能入朝为官,平步青云,是多少男人做梦都不敢想的,
更别说她为人大度,
都明说了不限制他纳妾,为何还要这般不松口。
酒酿不动声色地把布匹放进柜子,笑道,“长公主,走吧。”
她低着头,避开秦意晦涩的目光,“夫君,晚上记得在院里给我留盏灯。”
明明是夫妻,却被个花枝招展的很横插一脚,说话都不能面对面,
秦意明白,这盏灯是不需要留了,
沈渊会出手,也只有沈渊有能力从长公主手里把她救下,
救她的人不是他这个夫君,不但不是,反而是给她带来危险的罪魁祸首。
他眼睁睁看着叶柳被带走,圆顶马车耀武扬威地驶离,满院子的暗卫同时撤离,
甚至蹦出一个莫名的念头,他觉得该走的不是什么圆顶马车,也不是什么暗卫,
该走的是他,
自从回盛京,长公主不止一次派人来递话,他悉数回绝,并将此事瞒下,本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居然找上了门,
来得突然,甚至来不及给叶柳解释。
...
酒酿透过车窗向外张望,圆顶马车行得过于平稳,没多久就驶进了宫墙,
“妹妹,你和秦意是如何相识的?”
公主管她叫妹妹,若不是知道这人是赶不及的想把她给除了,她还以为攀附上了天家血脉呢。
她笑道,“刚进李府的那会儿,他见我冻得嘴唇发紫,送了我一个梅花手炉。”
“就这?”
“就这。”
元月毫不掩饰的嗤笑了声,
一个手炉就能被拿下,也不是什么矜持的女子。
“那后来是如何成为夫妻的?”
“他送了我一支碧玉簪子。”
“就这?”
“就这。”
“真是个廉价的。”
酒酿笑笑,十三两卖了清白,不廉价吗?
皇宫比她想象中的要巍峨许多,宫道的宽阔程度堪比昭明大道,车轮碾着黑石板,发出极轻的响声,
马车停下时晚霞恰好消失在天边,
长公主的宫殿着实…华丽的和她本人一样…
奇珍异宝堆了满院,她一路走过,若不是处在性命攸关之际,指定要好好研究一番。
公主大约不打算再花心思演戏了,哪有什么宴席,刚进屋门就关了,雕花圆桌上只放了几盘果子,
屋里没烧炭,好在灯火通明,各处都点着灯,
酒酿兀自打了个寒战,
“坐。”
公主开口,哪有不从的道理,一屋子宫女太监都贴墙边候着呢,一人一脚都能踹死她。
“你知道本宫为何找你?”
“不知。”
“你倒是有胆量,不知还跟着来。”
说得好像她有选一样。
酒酿暗暗摸了摸藏袖子里的硬物,“民妇只是愚笨罢了。”
“公主,民妇有一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准你开口。”
“您与家夫是何时认识的?”
是的,她很在意,从见他们第一面的时候就想问了,问他们是何时认识,交情如何,又是怎么瞒着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元月笑道,“不比你晚太多。”
“那年中秋宴,他随李玄一道进宫面见三皇子,我便是那时在晚宴的后花园同他见面的。”
主动搭话,结果被无视,算不得什么好的开始。
酒酿心下明朗了,应该是五年前的那次,
那次秦意许久未归,她找人打探过情况,只说是入了宫,就一直没出来,
再回来已是五天后,她从没见过秦意脸色差成那样,唇色苍白,说话时会控制不住地轻咳,宽袖偶然卷起时,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看到了道道淤青,
像是…像是被棍刑折磨出来的…
她问过,那人什么都不肯说,反而给了她一盒莲蓉月饼,半开玩笑地问她为什么长得那么像兔子。
这也就说得通了,难怪当她说什么给公主当驸马的昏话时,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原来是真有这么个公主…
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个宫人呈上了酒壶,酒盏,还有一封折起的书册,
只有一只酒杯。
酒酿笑道,“长公主,这是何意。”
沈渊还没来…她有些害怕了,余光不停地往门外望。
元月亲自斟酒,细长的红指甲搭在瓷瓶上,让酒酿突然想到了李悠,
都是这般高高在上,不把人命当回事。
酒盏满上了,那人将杯子推到她面前,笑道,“妹妹,给你两条路。”
“一来,喝了这杯酒,以她亡妻的身份下葬。”
“二来…”她展开那张折起的函件,是一张纳妾文书,
“二来,签了这张为妾涵,我公主府给你留间小屋。”
怎会如此就放过她,
酒酿一眼就看出了纳妾涵上的给她挖的坑,
纳妾人的名字没有写上去,一旦签了,就意味着这位公主大人有权利将她送给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