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利爪不受控制地弹出,在冻土上抓出五道深深的裂痕。他循着那缕若有若无的气息狂奔,厚重的雪层被踏得咯吱作响,身后的兽人只望见一道残影掠过松林。
终于在那株被暴雪压弯的云杉枝头,一抹艳色撞入眼帘。
是条芙蓉色的绸布,边角被冻得发硬,却依然能看出精致的纹绣。
白烈认得这颜色,交易市场开市之际,阿语就穿着同款的裙裾,窈窕的身姿惹得周围兽人频频侧目,也让当时的他失了魂。
他小心翼翼地将布条从冰棱中摘出,指腹触到布料上凹凸的痕迹时,指尖忽然剧烈颤抖起来。展开的瞬间,血色图案在阴沉的天光下泛着刺目的红。
那不是杂乱的血污,是刻意划下的印记。
白烈的心脏像是被冰锥狠狠刺穿,疼得他几乎要跪倒在雪地里。
他猛地高举布条,冰粒砸在脸上生疼,却盖不住声音里的颤抖:“全员散开!沿风向扩大搜索范围,任何带有相同血色印记的布料都要带回,记住这血腥味——哪怕只剩一丝也要揪出来!”
话音未落,他已经将布条死死攥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身后副手刚应声领命,眼前的白虎已化作一道流光,银白的兽身撞开风雪,四爪踏碎冰层,朝万兽城据点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从他耳际呼啸而过,爪心的布条却被护得严严实实,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火种。
万兽城据点内,墨枭、雪辰和离落正对着汐语做的沙盘推演战局。
听到通报的瞬间,墨枭指间的兽毛笔 “啪” 地折断在石桌上,玄色披风带起一阵疾风,眨眼间已冲到洞外。
当白烈带着一身风雪撞进来,摊开那方染血的布条时,墨枭瞳孔骤缩,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狂喜:“是她的味道!”
他转身冲向议事厅的兽皮鼓,手掌重重拍在鼓面,震得洞内积尘簌簌落下,“传我命令,凡提供此布条线索者,赏百斤晶石,终身受万兽城庇护!”低沉的鼓声穿透石壁,在据点内层层荡开,惊起无数栖鸟。
雪辰赶到时,正撞见墨枭在沙盘上标注搜索路线。他接过布条,指尖拂过那道歪斜的 “x” 时,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时他还在闹别扭。
汐汐在整个大陆推广文字的使用,他为她高兴的同时,看着她将那些“秘密符号”教给越来越多的人,心里却生出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直到某个漫天星辰的夜,她忽然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下“x”,火光在她颊边投下暖融融的光晕,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你看,我们的代号是一样的,永远都是哦。”
此刻雪辰将布条按在胸口,冰凉的布料熨贴着滚烫的肌肤。
他望着洞外翻涌的云层,眸中泛起势如破竹的光:“我们的猜测是对的,她被困在云层里。”
风卷着雪沫拍打洞口,像是谁在远处轻轻叩门。
白烈的虎啸在据点外回荡,墨枭的悬赏令已传遍雪原,而雪辰望着那道血色的交叉符号,忽然握紧了拳头——他仿佛能看见,汐语在高空蘸着血在布料上划下记号的模样,倔强得像株在绝境里也要开花的草。
“等着我们。”他对着风雪轻声说,声音里淬着冰,也燃着火。
深海之下,暗流汹涌。
海面仍是一派亘古不变的平静,细碎的浪花漫过礁石,又悄然退去,仿佛从未惊扰过这片深蓝。
可海沟深处,时空镜正剧烈震颤,镜面泛着妖异的紫纹,像是被无形巨力撕扯的裂痕。
离鳌活了几百年,却头一次见这等景象——数十头古兽正从镜中破壁而出。
那些怪物生得狰狞诡谲,有的背覆骨刺如密林,有的巨口咧到耳根,涎水滴落时能蚀穿珊瑚。
可它们竟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穿镜后并未扑向近在咫尺的守卫,而是扬着腥风,疯了似的往陆地冲去。
“咚!”又一头山岳般的古兽撞出镜面,离鳌的胡须不禁抖了抖。
他死死盯着时空镜,前前后后已窜出十多只,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拦不住这等洪流。
正当他焦灼如焚时,一道白影骤然划破水幕。
月白来了。
离鳌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瞳孔骤缩——恩人身上的灵力比往昔强盛数倍,周身流转的白光竟能逼退古兽散出的浊气。
只见月白指尖掐诀,银辉如网般罩向时空镜,那面疯狂震颤的镜子竟“咔”地一声定住,紫纹瞬间黯淡下去。
“加派人手守着。”他头也未回,目光穿透海水望向海面,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流光掠出深海。
离鳌望着那道背影,眉头拧成了疙瘩。那些窜出去的古兽,怕是要把大陆搅得血池地狱一般了。
海岸边,咸腥的风卷着细沙扑来。
月白立在礁石上,双目微阖,指尖凝起一缕淡金色的灵力——那是时空镜独有的气息,此刻正像断线的风筝,散落在大陆各处。
他猛地睁眼,眸光如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刺向极北的雪原方向。
那里,有最浓烈的气息。
身形一动,他人已在百里之外。
可就在他即将穿透云层时,半空中的身影忽然一僵,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
梅花簪的灵力波动,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啧啧,大祭司放着兽世不管,倒急着寻小情人?”嘲讽的声音自云端落下,带着蚀骨的寒意。
月白猛地抬眼,凛冽的视线几乎要将空气劈开:“夜渊!你搅乱兽世,无非是恨我!可你敢动阿汐一根头发,我定让你这缕残魂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夜渊的身影在云雾中渐渐凝实,玄色衣袍上绣着暗金色的魔纹,随着他的笑声微微浮动,“呦,恢复记忆了?”
他放肆的目光扫过月白一尘不染的白衣,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玩物,“可惜啊,记忆回来了,法力却没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