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历3771年12月13日子时
青蓝色的能量羽翅在马车两侧剧烈振动,带起的气流卷得下方山林成片倒伏,树叶被撕成碎末,随着马车的极速飞行散成漫天绿雾。
车夫掌心的青光几乎凝成实质,额角青筋暴起——他从未将王者能量催至这般极限,羽翅边缘甚至因过载而泛起细碎的火花,映得马车厢壁上的木纹都在微微发颤。
“快了!再过三里就出稷下地界!”车夫的吼声被风刮得破碎,他死死攥着马绳,目光紧盯着前方那道若隐若现的、划分疆域的淡金色结界。
夜无寒坐在车厢内,指尖已掐进掌心,原本平整的医书被他攥得边角发皱,书页上的墨迹都因手汗晕开一片。
他没有说话,只偏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眉峰拧成死结,方才涌入脑海的陌生记忆如尖刺般扎在心头,让他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滞涩。
陈林坐在对面,早已将斩尘剑横放在膝上,剑鞘上的寒光随着马车颠簸不断闪烁。
他见夜无寒指节泛白,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沉稳的安抚:“别急,出了结界便换御剑,更快。”
夜无寒抬眼,眼底还凝着未散的厉色,却还是点了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那陌生记忆里的碎片太过刺眼,容不得他有半分耽搁。
“轰!”马车终于冲破稷下的金色结界,结界泛起一圈涟漪便迅速消散。
夜无寒几乎是在马车落地的瞬间便推开车门,冷风瞬间灌进衣领,他却毫不在意,只对陈林沉声道:“唤剑。”
陈林应声抬手,斩尘剑“铮”地出鞘,同时另一柄则悬在夜无寒脚边。
“我们走。”夜无寒毫不犹豫地乘上了飞剑。
两柄剑同时腾空,剑刃劈开云层时发出尖锐的破空声,下方的河流、村落瞬间变成模糊的色块,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刮得脸颊生疼。
夜无寒低头望去,地面的景物快得只剩一道虚影,他却仍忍不住催促:“再快些。”
陈林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你可站的住?”
“无妨。”
下一刻,剑身上的银光骤然暴涨,速度又快了三分,连空中的云絮都被剑势割成两半,留下两道转瞬即逝的银痕。
寅时
长安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远处,城墙上的守卫刚要抬手示警,瞥见空中那道熟悉的剑影和剑身旁的人影,顿时收住动作,对着身边的同伴低声惊呼:“是靖蛇剑君!还有……是夜王!”
另一名守卫连忙点头,非但没有阻拦,反而下意识地躬身行礼——“靖蛇剑君”的名号本就是李渊亲赐,夜王更是长安城内无人敢拦的存在,二人御剑而过,哪里还需要盘问。
两柄剑没有在城门处停留,径直朝着夜王府的方向飞去,剑刃擦过王府上空的梧桐枝,带落几片枯黄的叶子。
陈林操控着剑稳稳落地,夜无寒几乎是脚刚沾地便转身往夜王馆走去,脚步未顿,连衣摆扫过石阶的声音都透着急切。
他走到馆门口,才回头对陈林嘱咐,声音因急促而带着一丝沙哑:“去把人都叫来——老白、小罡、司天法、威廉斯、石尅门、陆凡、九泉君、华灵清、紫蛛儿,一个都别漏。”
陈林应声:“好。”
转身便大步离去,斩尘剑紧随其后,剑鞘碰撞的声音在庭院里回荡,与夜无寒推门时衣袖带起的风声交织在一起。
夜王馆内原本还飘着几分轻松——白仁生刚掏出从江南带回来的新茶,正笑着要给众人沏上,石尅门攥着个刚组装好的手枪把玩儿,想找朱成罡显摆,紫蛛儿则坐在一旁,帮朱成罡拂去衣摆上的灰尘。
可当整理好情绪的夜无寒从楼上走下,站在厅中那方汉白玉地砖上时,厅里的笑声瞬间像被掐断的弦,戛然而止。
“小侯遇险了。”夜无寒的声音很平稳,却带着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九霄鸣的意识体苏醒,与他在地下洞窟交手,我只从九霄鸣那得了部分记忆——剩下的,他藏了。”
这话刚落,朱成罡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眶瞬间红了。他本就性子最烈,又是与孙天侯、夜无寒称兄道弟的人,此刻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指骨“咔咔”作响:“侯哥!他在哪儿遇险?我去找他!现在就去!”说着就要往门外冲。
紫蛛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却还是软着语气劝:“小朱!你别冲动!夜大哥还没说清楚情况,你现在乱跑,连方向都没有,怎么找?先听听夜大哥的安排。”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拍朱成罡的手背,眼神里满是担忧,却比他多了几分冷静。
白仁生手里的茶盏“咚”地磕在桌案上,溅出的茶水打湿了他的袖口,他却浑然不觉。
往日里总是笑眯眯、凡事都能稳住的人,此刻眉头拧成了死结,声音都带着颤:“我现在就去地命司下令,带上急救箱和传送符,就算把那片山翻过来,也得把天侯找着!”说着就要摸腰间的传讯符,手却抖得半天没摸到。
一直坐在角落的迈克·威廉斯也站了起来。
他向来沉默寡言,连说话都惜字如金,此刻却主动看向夜无寒,眼神坚定:“教主,天察司擅长追踪定位,我请示您,现在就带队出发,顺着记忆里的方向查,最快半个时辰能出线索。”
大卫·石尅门紧攥着手里的手枪指节都泛了白。他年纪最小,平时总跟着孙天侯喊“孙哥”,此刻眼圈红红的,没敢大声说话,只在心里飞快地盘算。
陆凡站在人群后,也跟着皱起眉,嘴里附和着“得赶紧找”,声音却比平时慢了半拍。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目光落在地面的青砖缝里——方才听到孙天侯遇险的消息时,他心里竟莫名松了口气,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压下去,只敢用更重的担忧表情掩住。
夜无寒看着眼前乱作一团的众人,指节在身侧悄悄攥紧,指腹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他喉结比平时滚动得更频繁,眉峰微蹙,却还是用平稳的声音压下了厅里的躁动:“都冷静。慌解决不了问题,天侯未必……”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像是怕自己说漏了什么,又接着道,“陈兄,你之前说过,曾在每个人识海里留了丝剑气,可用来寻人,现在麻烦你试试。”
陈林立刻上前一步,闭上眼,双手结印。斩尘剑在他身侧微微颤动,剑身上的银光缓缓流转,像是在感应什么。
可没过多久,他眉头渐渐皱起,银光也弱了下去,再睁开眼时,语气里满是凝重:“我探了三次,孙兄识海里的那丝剑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遮断了,连一点感应都没有。”
“轰”的一声,朱成罡彻底绷不住了。他膝盖一软,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粗重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拳头时不时砸向地面,青砖被砸出细碎的白痕:“不可能……肯定是出事了……侯哥他那么厉害,怎么会……”
夜无寒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朱成罡的肩膀。他的手心很凉,拍打的动作却很稳:“别急,还有法子。之前小侯和狮驼王领过任务,卷轴里记了任务地点,我去极夜教的秘库找——你们在这儿等,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转身就往厅外走。脚步没半分迟疑,只是在推开后花园那道刻着暗纹的铁门时,指尖在门环上顿了一瞬——那瞬间的停顿里,藏着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却很快被他压下去。
“吱呀”一声,通道里的微光映着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当众人踏入天命馆后,却见陈林堵在了二楼门口。
“白先生嘱咐了,现在谁也不得上去打扰。”陈林的声音冷如寒潭。
朱成罡红着眼,就要一把推开陈林,理智全然被冲垮,大吼着就要往楼上冲:“你起开!我要看侯哥怎么样了!”
陈林轻叹一口气,微抬右手,一记灵化掌毫不留情地将朱成罡击飞下去。
紫蛛儿连忙接住了摔下来的朱成罡,瞪了陈林一眼。
陈林无奈地闭了闭眼:“你们先下去吧。”
夜无寒也点了点头,随后带着众人回到了一楼。
烛火在天命馆一楼的梁上晃了晃,把朱成罡的影子拉得老长,又重重摔在青砖地上。
他跪着,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砖缝里的灰——那处是上次孙天侯喝多了,把酒壶砸在地上磕出来的坑,当时还笑话他“毛手毛脚,迟早把自己摔进坑”,尽管被好生揍了一顿。
可现在坑还在,笑的人却躺在楼上,连一句“疼不疼”都没法应——他多想他还能够在与自己对骂,狠狠地教训自己一次。
朱成罡忽然觉得,兄弟这两个字,从来不是“一起喝酒”“一起打架”的寻常事。
它更像人身上的一根骨头,平时不觉得存在,断了才懂:原来之前能挺直腰杆闯天下,全是靠着这根骨头撑着。
如今骨头没了,他连呼吸都带着空落落的疼,连“活下去”这三个字,都不知道该对着谁去说。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桌椅还是那些桌椅,可少了一个人,连自己是谁、该站在哪,都成了没答案的问题。
紫霞站在一旁,手里攥着块半干的帕子,想递过去,又怕惊扰了这份死寂。
她见过朱成罡最闹的模样——上次夜无寒罚他抄书,他趁人不注意把墨汁抹在孙天侯脸上,两人闹得满院追着跑。
可现在,那个连哭都要扯着嗓子的人,却像被抽走了魂魄,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原来最深的痛从不是号啕,是心里有个窟窿,风往里灌,却连喊一声“冷”的力气都没有。
夜无寒没再劝,只是垂眸看着朱成罡的发顶。他的指尖在门框上轻轻顿了一下——那处木纹他摸了三年,闭着眼都能辨出纹路,可此刻却觉得陌生。
方才白仁生上楼时,袖口带起的药香里,藏着一丝他再熟悉不过的“续命草”味,那是只有在医者断定“九死一生”时,才会备好的药。
他没说,也没露,只是脚步比平时慢了半拍,像要把心里翻涌的浪,都压进每一步的沉缓里。
“夫绝望者,非目不见物、耳不闻声也。”夜无寒在心里轻轻叹,“实乃心之所系崩如断弦,外物皆成虚像,如坠无何有之乡。”他知道,此刻说再多“会好的”,都像隔着一层雾。
用这种方式,到底……应该能够压下。
人总要在自己的废墟里站一会儿,才能慢慢找回碎掉的自己——就像他现在,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把“狮驼王死了”“孙天侯危殆”这两句话,好好嚼一嚼,才能压下喉咙里的腥甜。
夜无寒抬手,想拍一拍朱成罡的肩膀,手到半空又收了回来。
他转身,木门“吱呀”一声轻响,在这死寂里格外清晰。
走到院外,夜风卷着枯叶打在他衣襟上,他抬头看了眼天——往日里能辨出星斗的夜空,今夜只剩一片浓黑,连月亮都躲得没了踪影。
他站了片刻,指尖的凉意慢慢渗进骨缝,才终于觉得,心里那片翻江倒海的浪,稍稍平了些。
天命馆里,朱成罡终于动了。他慢慢爬起来,走到孙天侯常坐的那把梨花木椅旁,伸手碰了碰椅面——还有一丝余温,像是那人刚起身离开。
他就那么坐着,背挺得笔直,却又软得像没了骨头,眼神空空地落在楼梯口,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大笑着从上面跑下来,拍着他的肩喊:“呆子!你怎的又跟大哥闹别扭了?”
烛火又晃了晃,把他的影子和椅子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个相依的人。
只是那相依里,藏着半个人的空缺,怎么都填不满。
……
卯时
所有人都回去了,唯留下兄弟二人。
夜无寒深深吸了一口气,痛寒之意自心间蔓延至脊椎。
他看着那依旧跪在地上的朱成罡——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主动地,有毅力地“罚跪”如此之久。
夜无寒方觉想错了——
重情重义之人内心的伤疤难以以时间愈合。
他知道,自己总归是该说些什么的。
轻轻走到桌边,倒上两杯凉透的茶,一杯与自己,喝下润了嗓。
“小罡。”
朱成罡身子本能地颤了颤,没有回应。
夜无寒坐到一旁的椅上,看着眼前的朱成罡,轻声开口道:“大家都走了,这里只有我们兄弟二人。”
朱成罡凝滞地眼眸微动,他吞咽着难以吞咽的、卡在喉中的浓痰,委屈、痛苦、绝望,此刻总算有了释放的余地。
那无比沙哑的嗓中发出模糊的声音:“狮大哥……真的,死了吗?”
夜无寒的口中发出舌触口壁的“吧唧啧”声,他闭上眼,润了酸胀的眼,才张开,声音中带着冷淡平水的揭示:“死了,很彻底。”
“为什么……为什么要死?”朱成罡的眼眶再度红了,发出光怪的疑问。
“小罡,你以为,狮驼王为救小侯而死,他可有悔?”
“我……我不知道。”
“无悔。”夜无寒直白道,“他既甘愿以生命作为代价,便是无悔。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你在此为他而悲,岂不是在辱没他的选择吗?”
朱成罡眼神着上零星微光,却又很快沉了下去:“我……不能接受。”
“你不能接受,也是你自己自私的选择,我不会过多干预。”夜无寒缓缓站起身,往馆在走去,走至门口,又停下了脚步,“小罡,万物终有一死,在面对死亡时,我们总要为自己的明天做打算。”
夜无寒的脚步越来越远,他没有阖上门,任由刺骨的寒风割裂朱成罡的心——
等割出了伤口,才觉得真正的痛,便懂得去愈合了。
……
义
当时多少英杰聚,纵酒纵情日月同。
罢酒笑谈举山河,自号敢当移山圣。
乍破霆钧万土焦,磐石千年亦有愁。
从来一诺顶九鼎,誓下此身肝胆照。
空山寂,杯酒且温且复歌;
千秋度,狭路再逢再誓天。
今朝若梦同堂坐,此梦惊游千百回。
堂前松筠仍伴坐,风舟共载鹭鸶随。
平生不识三两字,失言莫怪酒万情。
但求时主驻华年,地陷天塌沧海尽。
天地义,身骨甘碎甘死生;
纵万死,冥河敢踏敢夺魂!
等闲笑眄九重劫,交拳无言心相知。
诸天神佛百万魔,血溅凌霄为兄死。
当时多少英杰聚,天地证义只一人。
愿作冥幽鬼志雄,提灯尚邀宴酒欢。
……
[大圣意识觉醒进度:15%—20%,至尊宝意识觉醒进度:10%,孙天侯意识觉醒进度:100%—90%,未知意识觉醒进度:0%]
[大圣意志觉醒进度:0%—10%,至尊宝意志觉醒进度:0%,孙天侯意志觉醒进度:100%,未知意志觉醒进度: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