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弘佑道:“今天下动荡,生死存亡,朕承天命登基,改元成武。遥尊先皇为安乐太上皇帝,移居杭州,颐养天年。自即日起,政令通行全国,百官奉行。若有不遵者,凡我大胤百姓,皆可杀之,代之。”
声落如刀。
朱墨落染,中书令颤抖的抹平痕迹。再无一声异言,群臣、兵士纷纷跪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苏瑶站在白玉石阶上,望着独自立于天地之间的男子,双眼模糊。自今日起,她与他,真的成为了父亲口中的霍乱朝纲的乱臣妖妃。
棍棒虽疼,但下手的士兵手下都有分寸,并未伤到筋骨。除了几个年过花甲的老臣由士兵抬着离开,其余受刑的大臣虽然疼痛难耐,但脚下的步子一个比一个快。
王苏瑶逆着人群穿过月台,越过倒在血泊里的翰林大学士余忠,站到赵弘佑身旁,握住了他紧握的手掌。
赵弘佑冲着她笑了笑,淡淡吩咐:“景殊、复堂,你二人亲自送余大人回府,把圣旨带上。”
“诺!”两人未敢耽搁。
余府在寿昌坊,从西华门一路向西,能看到一座巍巍挺立的宅院,石狮镇守两侧,石阶上聚满余家的男女老少。
为首的是余忠的夫人清宁郡主,珠翠绫罗,一身贵气。身侧是他们的长子,与王从愈同届科举的探花郎,余怀民。
棺椁运至门前,除了清宁郡主,所有的女眷都扑了上去。景殊走上石阶,深深作揖,“事出突然,还望郡主,余公子节哀!”
郡主仪态端庄,只微微侧目,“殿下,不,如今该称陛下了。他想如何对我余家?”
景殊道:“陛下愿成全余大人忠烈之名,放余家南行,追随太上皇帝。只是陛下还想听一听余公子的选择。”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卷明黄的圣旨,“若余公子愿意,可子承父职,继任翰林大学士,为国尽忠。”
余怀民的目光略过母亲,定格在明黄的圣旨上,拂衣跪下。景殊开开明黄的圣旨宣读,宣读完毕,他合上圣旨,递给双手高高举起的余怀民,未来余家的家主。
余怀民双手接住圣旨,并未拿动。他疑惑的抬头。
景殊道:“怀民兄,这圣旨若接了,万不可辱没令尊的忠烈气节。”
“多谢!”余怀民接过圣旨,站起身,高声道:“设灵堂,迎父亲回家。”
不多时,余家挂满了白绸,新皇登基的诏书自汴京城传至天下路府州县。诏书中所言的若有不遵者,大胤百姓皆可杀之取之,有奇效。各个官员人人自危,以最快的速度响应。但在历史的洪流下,亦不免有惨遭屠戮的官员百姓。
除此之外,赵弘佑让吏部尚书清点了朝中空缺的官职,那些都是跟在太上皇身边逃走的官员,包括王钦。
他下令,这些缺职的官员若三个月内不能回京述职,便直接撤职,任命新人。朝中关系盘根错节,这个消息,一定会传到太上皇身边的官员耳中。
以皇帝的疑心,到时有多少官员偷偷赶回,只待时日。
朝中缺银两,赵弘佑没有举办登基仪式,但却举办了声势浩大的皇后的册封典礼。
王苏瑶头戴九翚四凤冠,身穿深青色祎衣站在太庙的至高处,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响彻天地。
王苏瑶举目四望,只觉得寒风刺骨。可当她看到站在身后的赵弘佑时,不安惶恐的心渐渐安定。
后冠摘下,祎衣褪去,仁明殿的殿门关上,王苏瑶靠在赵弘佑的怀里,问:“二郎,你是不是想御驾亲征?”
“再等一个月吧!”赵弘佑没有否认。如今琻军仍盘踞在大胤境内,虎视眈眈。待到朝中安定,他必定要将琻人驱除出境。
可是一个月够吗?
就算一个月后太上皇身边的大臣陆续回京,可父亲在太上皇身边,寿王在太上皇身边。太上皇手中有十万兵马,还有调动百万大军的虎符。他不敢对琻人动手,不代表不敢对赵弘佑下手。
“二郎!”王苏瑶试着开口,“我如今已是皇后,可整个后宫只有我一个人,一点都不威风。要不趁着这一个月,选些女子充裕后宫。人选我都想好……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看到眼前的男人脸色越来越难看。王苏瑶低了头,可仍是倔强的继续,“你已是皇帝,总不能一直不纳后宫。”
“你怎知不能?”赵弘佑看向风风雨雨多年的妻子,妄图从她的身上看出一丝虚假的试探。
可是,并没有。
王苏瑶抬头,不耐烦道:“我都不在乎,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是,你不在乎!”赵弘佑站了起来,一脚将脚踏踹开。
“你从来都不在乎他。不在乎他心中珍爱谁,不在乎他跟多少女人上床,你在乎的只有他的身份。他也只是你报复父亲,掌控王家的一个工具。一个工具,不配有喜怒哀乐!”
“哥哥死了,你也要死吗?”王苏瑶狠狠推开眼前的男子,气的站了起来,“是,你不在乎死。那阿城、杨二叔、李大人、韩知州,还有随你征战沙场的数万将士呢。他们的性命,你也不在乎吗?”
用一名女子,得到一个家族的效忠。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事情。
赵弘佑冷笑:“说到底,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草包。”
“二郎!”王苏瑶无语,“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任性!”
“那你还问我做什么,不如直接把我洗干净送进妓馆里,来的划算。”赵弘佑气的拂袖而去。
砰的一声门响,地动山摇。王苏瑶无力的瘫坐回床榻,眼泪无声,啪啪的往下落。不知是第几颗泪珠落进一人掌心,她抬头看过去,霎时失去了平衡。
赵弘佑俯身压上,恼怒的亲吻惹人生气的红唇。他的吻带着恼怒的惩罚,又带着卑微的讨好,一点一点,撩拨女子所有的感官。
“婠婠,我不信。我对旁的女子做这样的事,你心中能毫无芥蒂。”
衣衫褪尽,他的吻,他的铁臂,他的身躯,如漫天火种将她包裹起来,灼烧刺痛。王苏瑶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二郎,我害怕!”
如今,他们连一同赴死的资格都没有。
“婠婠不怕,有我在,你永远不用害怕。”
他的吻一路向下,他的手掌托起盈盈一握的腰肢。纵然千难万险,纵然烈火焚身。可这一刻,他带她冲破火海,直入云端,忘却人世间所有的苦与痛,忧与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