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谢意卿回到院落时,只见本该严密值守的侍卫竟靠着门廊打起了瞌睡。
她唇角微勾,身形如夜蝶般轻盈翻过院墙,落地无声。
回到内室,她利落地换下那身夜行衣,将一切痕迹抹去,仿佛从未离开过这片方寸之地。
铜镜前,少女的青丝如瀑般散落,衬得她未施粉黛的脸庞愈发清丽绝俗。
唯有手腕处一道尚未消退的红痕,显得有几分突兀。
‘检测到宿主成功接触关键人物,反派信息面板已解锁!’
‘大反派:魏淮
年龄:25
身份:首辅
身高:190cm
体重:85kg
特长:23
性格:疑心重,占有欲强。
癖好:喜欢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情趣:★★★’
‘魏淮,由皇帝一手栽培的心腹近臣,是帝王最信任的利刃。
前世,皇帝命太子前往南疆为突发怪病的公主寻药,言语间暗藏传位之意。
太子欣然领命。
然而帝王心术难测,加之知晓魏淮身中奇毒,便派其随行,一为监视太子,二为寻解毒之法。
魏淮奉命陪同太子远赴南疆,成功带回圣女。
在阿蛮的悉心救治下,公主日渐好转,龙心大悦。
本就无意将阿蛮送回南疆的皇帝,顺势准许魏淮将人带走。
而本就因父皇迟迟不肯传位而心怀怨怼的太子勃然大怒,不仅拒绝交人,更对魏淮暗中下药。
自此,大反派与太子为争夺阿蛮明争暗斗。直至太子利用阿蛮弑君篡位,二人彻底势同水火。
求治无门的魏淮最终陷入绝境,含恨而终,太子宇文盛则顺利登上帝位。’
少女唇角掠过一丝冷笑,好一个男主光环的垫脚石。
死玩意,这次有她在,她倒要看看,谁敢欺负她男人。
另一边,首辅府。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夜色后,院内就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那时,影二和其他几个暗卫还趴在屋顶上,正巧与下方的魏淮对上了眼神。
确认过眼神,他是要完蛋的人。
影二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果然,魏淮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屋顶,每个字都带着寒气:“看够了?”
男人静坐于榻上,体内纠缠他多年的剧痛竟奇迹般平息,只余银针过后细微的酸麻。
然而,这份短暂的舒适非但没让他放松,反而令他眸光愈发沉冷晦暗,心情越发烦躁。
几个暗卫浑身一僵,手忙脚乱地从屋顶翻下来,齐刷刷跪了一地,头埋得极低,大气不敢出。
影二硬着头皮禀报:“主子,方才有一黑衣女子闯入,影一他......未能拦住。”他实在没法形容影一被一包粉末直接放倒的窝囊过程。
他越说声音越小,“属下等......也未能阻拦,请主子责罚。”
魏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语气听不出情绪:“所以,你们就集体在屋顶上,看着她进来,给她望风?”
影二冷汗都下来了:“属下不敢!是因那女子手法诡异,影一倒下得过于......利索,属下等恐其还有后手,为保万全,才、才暂作观察......”这理由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魏淮没说话,目光扫过旁边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睡得正香甚至还咂吧了一下嘴的影一。
影一脸上那层白粉还没擦干净,配合着他那副安详的睡容,在肃杀的气氛里显得格外突兀。
一个暗卫没忍住,噗嗤一声,又赶紧死死憋住,肩膀抖得厉害。
魏淮的额角似乎跳了一下。
“把他弄醒。”魏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耐,“用冷水。”
影二如蒙大赦,立刻挥手让手下赶紧去办。
一桶井水泼下去,影一猛地一个激灵坐起来,呛得直咳嗽。
他一脸懵地看着眼前的主子和同僚:“嗯?怎么了?”
魏淮眸色微深:“她都做了什么?”
闻言,影一想起晕倒前见到的那抹身影。
他甩了甩头上的水珠,努力回想:“回、回主子......就看见好多白面馒头......不是,好多白粉,然后......然后就睡得很香.......”
“她给主子您扎了几针。”见状,一旁的影二赶紧回答,“然后您就好多了!”他试图强调结果以将功补过。
“废物。”两个字,轻飘飘的,却让几人彻底蔫了。
魏淮的目光再次回到自己方才被施针的手腕。那女子手法极准,绝非寻常医者。能精准压制他体内连太医署都束手无策的“梦魇”,却用如此诡异的方式出现......
他捻了捻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女子挣脱时手腕的纤细,以及那转瞬即逝的、极淡的草药清香。
是敌?是友?
若是友,为何藏头露尾,用这种方式? 若是敌,为何要救他?有何图谋?是试探?还是另有所谋?
他从不信无缘无故的好意,更不信巧合。今夜之事,处处透着蹊跷。
“查。”魏淮抬眸,眼底是化不开的浓黑与审视,“今夜所有当值者,自去领罚。影二,我要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从何处来,为何能精准找到此地,又为何......”他顿了顿,“要‘救’我。”
他特意加重了“救”字,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她用的药粉,她施针的手法,你们也看见了。”
“一丝线索都不许漏过。”
魏淮的指尖在榻边轻轻敲击,“另外,加强府内防卫。若再让人如入无人之境......”他的目光扫过跪着的众人,未尽之语让所有暗卫头皮发麻。
“是!”影二立刻领命,冷汗浸湿了后背。
魏淮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室内重归寂静,他独自坐在昏暗的烛光下,看着微微敞开的后窗,眸色深沉如夜。
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她出手缓解他的痛苦,是示好,还是另一种更精妙的算计?
多年来的权谋争斗和身中奇毒的经历,让他早已习惯了从最坏的角度去揣测人心。
这份突如其来的“帮助”,在他眼中,比直接的刺杀更值得警惕。
他捻了捻指尖,那抹极淡的药香似乎还萦绕不散。
而此刻,侥幸脱身的谢意卿绝不会想到,她一时心急的救治,在多疑的首辅大人心里,已然演变成了一个需要严阵以待、彻查到底的阴谋。
......
第二日,天光初亮,深宫中的阿蛮便有些坐立难安,终究是忍不住,寻了个由头托人将谢意卿请入了宫。
“参见圣女。”谢意卿一进门,便看见一蒙面女子坐在上方,目光冷淡。
可等引路的宫人刚退下,殿门沉重合拢,阿蛮周身那层清冷疏离的圣女光环瞬间消散殆尽。
她摘下面纱,快步上前,目光急切地落在眼前之人那略显粗糙的深色皮肤和那撇标志性的小胡子上,像是要透过这层伪装确认什么。
“你......”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和后怕,“你怎么敢就这样跑来?还弄成这副样子!”
她想伸手去碰碰妹妹的脸颊确认真假,又碍于那逼真的伪装生生忍住,只得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腕,力道泄露了她的惊惶,“中原皇宫是什么地方?万一被人识破,你让我怎么办?”
她语速又快又急,上下打量着这身郎中的行头,眉头紧锁:“这一路没人为难你吧?有没有遇到麻烦?我就该早点找到你.......”
谢意卿没想到原身的阿姐开口便是这番连珠炮似的关怀,那撇小胡子下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
刚刚的清冷感稳重大美人呢?
怎么变成话痨了。
她心下莞尔,反手轻轻拍了拍阿蛮的手背:“阿姐,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阿蛮却并未被轻易安抚,秀眉依旧紧蹙:“这怎能叫没事?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步步凶险,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你的身份万一......”
谢意卿眸光微转,带着几分试探打断她:“阿姐光顾着说我了?你明知中原是龙潭虎穴,不也从南疆千里迢迢赶来了?莫非......”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是为了那位太子殿下?”
话音未落,她便清晰地看到,阿蛮那白皙如玉的脸颊上,倏地飞起两抹极淡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才不是......”阿蛮下意识地否认,声音却弱了下去。
对上谢意卿那双了然又带着点戏谑的清澈眼眸,她像是被看穿了心思,有些懊恼,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她稍稍别开脸,声如蚊蚋,“一是不愿轻易开罪中原皇室,引来祸端;二是......我确实对太子殿下......存有几分好感。”
她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而且,你也知道,我实在不愿接受阿爹为我定下的那门婚事。”
谢意卿闻言,微微一怔。
阿蛮提及婚事时那份微妙的抗拒与无奈,让她仿佛透过眼前少女娇羞却暗含烦恼的眉眼,看到了那个同样身负蛊族血脉,或许也曾为情所困、挣扎于命运安排的女人,原身与阿蛮的......母亲。
殿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熏香袅袅。
然而,这份姐妹间的私密低语并未持续太久。殿外忽然传来内侍略显尖锐的通传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太子殿下到——”
阿蛮神色瞬间一凛,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握着谢意卿的手,方才那份小女儿的情态被她迅速敛起,一层端庄疏离的面具重新覆上她的脸庞,速度之快,令谢意卿都暗自咋舌。
谢意卿也收敛心神,垂眸退至一旁。
只见宇文盛一身杏黄常服,步履从容地踏入殿内。
他目光先是落在瞬间恢复清冷模样的阿蛮身上,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与热切,随即才转向一旁的谢意卿,语气温和却带着天生的居高临下:
“原来谢郎中也在。可是圣女召你来商议皇妹的病情?有何进展么?”
谢意卿还未开口回应,就被殿外又一次响起的通传声打断。
“首辅大人到——”
这声通报比方才太子来时更显肃穆,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谢意卿心头微微一紧,但面上不显,只将头垂得更低,恭敬地退至更角落的位置,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手腕上那圈被魏淮掐出的青痕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她伪装得这么严实,应该认不出来吧?
宇文盛听到通报,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舒展,脸上重新挂起温润得体的笑意,转身面向殿门。
魏淮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看不出丝毫昨夜经历痛苦的痕迹。
他的目光先是极快地扫过全场,如同最精准的尺规丈量过每一寸空间和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太子宇文盛身上,微微颔首:“殿下。”
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情绪。
“魏大人来得正好。”
宇文盛笑着开口,语气熟稔,“孤正与圣女和谢郎中询问皇妹的病情。”
他侧身,将身后的阿蛮和角落的谢意卿显露出来。
魏淮的视线这才缓缓移向阿蛮,执礼道:“有劳圣女费心。”
他的礼节无可挑剔,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无多少温度,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必要的流程。
最后,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落到了角落那个低眉顺眼、皮肤黝黑、留着撇小胡子的郎中身上。
“这位便是昨日妙手回春的谢郎中?”魏淮的语气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
谢意卿感到那目光有如实质,落在自己头顶,带着一种审视的穿透力。
她稳住心神,上前一步,用刻意改变的沙哑嗓音恭敬回道:“草民谢一,参见首辅大人。昨日不过是侥幸,不敢当‘妙手’二字。”
魏淮看着她,没有说话。
殿内陷入一种短暂的寂静。
太子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魏淮的神色,又暂时按捺住了。
魏淮的目光在“谢郎中”那低垂的脑袋、那撇小胡子、以及那双因为刻意低头而看不清神采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
中药味......
“谢郎中似乎有些面生,”魏淮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淡,却让在场除他之外的所有人心头都跳了一下,“不知师从何方?京城的名医,本官倒也认得几位。”
谢意卿头皮微微发麻,维持着恭敬的姿态:“回大人,草民乃滇南人士,师从乡野游医。初次入京,蒙陛下不弃,才有幸为公主诊治。”
“滇南......”魏淮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目光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圣女阿蛮,又落回“谢郎中”身上,“难怪与圣女算是同乡。看来滇地倒是人杰地灵,尽出能人。”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这话里的意味,却让阿蛮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宇文盛似乎觉得气氛有些过于紧绷,笑着打圆场道:“是啊,皇妹能得遇圣女和谢郎中,实乃大幸。魏大人,你说是吧?”
魏淮缓缓收回目光,看向太子,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不算笑意的弧度:“殿下说的是。确是......幸事。”
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整个偏殿,将方才那一点姐妹私语的余温彻底驱散,只剩下冰凉的、属于权力和审视的寒意。
谢意卿维持着躬身的姿势,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而探究的视线,并未完全从自己身上移开。
他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