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轻笑一声,火光在他俊美的脸上一明一暗,显得有些诡异。
“杀官造反不急,如今扶苏新立,秦军士气正盛,无异于以卵击石。”
“联络我们在齐、楚、魏、赵各地的盟友,尤其是那些与金源商会有旧怨的豪商。从即日起,不惜一切代价,在关中周边各郡,大量收购粮食!”
“不必囤在关中,直接运往南方的楚地,就地封存入库!”
“我要让咸阳城里的粮价,一天一个样!”
“我要让扶苏那位太子殿下,刚刚坐上储君之位,就先尝一尝,什么叫作‘民以食为天’!”
“他不是要当仁君吗?我倒要看看,当他治下的百姓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他那套仁德之说,还有没有人信!”
话音落下,整个庄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篝火,在发出“噼啪”的爆响,如同为即将到来的乱世,奏响了序曲。
田都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张良,陈生,吴旷等人则低下头,眼中满是不忍,
太毒了!
若是关中粮价暴乱,民怨沸腾,那些朝堂上的政敌,岂会放过这个攻击他的绝佳机会?
“子房先生……高!”那干瘦儒生再也按捺不住,对着张良长长一揖,神情是发自内心的敬畏与叹服,“在下总算明白,先生为何说,棋盘之外,方是真正的战场。此计一出,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让秦国内部自乱阵脚!我等,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愿随先生前行!”
庄园内,所有人的颓丧与绝望一扫而空,
张良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盖聂等人说道,“走吧,我们现在去楚地”
张良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身后的剑圣盖聂等人说道:“盖聂先生,我们回楚地!”
.........
秋风萧瑟,卷起咸阳街道上的几片落叶。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城东的米市却早已人声鼎沸。然而,这鼎沸之中,却听不到往日的喧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焦躁与恐慌。
“二十钱一斗?!老天爷啊!你昨天不是才卖十五钱吗?!”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攥着手里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声音都在发抖。
米铺老板是个身材肥胖的中年人,此刻却一反常态,没了往日的和气生财,他靠在躺椅上,一边用牙签剔着牙,一边没好气地说道:“爱买不买!我这还是陈粮的价格。新粮?对不住,早就被大户订光了。老人家,我劝你今天买了,明儿个,这陈粮怕是都得二十五钱!”
“你……你这是抢钱!”
“抢钱?”老板冷笑一声,指了指隔壁几家大门紧闭的粮铺,“你去看看,王家粮铺、李记米行,人家昨天就关门不卖了!整个咸阳城,就我还开着门做生意,你跟我说抢钱?嫌贵,你去地里自己刨啊!”
类似的争吵,在米市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粮价,这个最牵动人心的词汇,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帝都所有人的喉咙。
不过短短三日,咸阳的米价如同坐上了火箭,一天一个价,翻着跟头往上涨。从最初的十钱一斗,到十二,到十五,再到今天的二十!一个普通民夫一个月的工钱,已经买不起十天的口粮!
流言四起,在酒肆、茶楼、街头巷尾发酵。
起初,还只是些普通百姓在抱怨。渐渐地,就连一些官吏之家,也开始感到压力。俸禄是固定的,可家里的米缸见底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城中的富户开始大量囤积粮食,而那些早已关门的粮铺,更是将一车车的粮食运入自家地窖,任凭门外百姓如何哀求,也绝不开门。
“听说了吗?关中大旱,是东郡那块石头降下的天罚!老天爷要惩罚我们了!”
“我三舅姥爷的二表姑在宫里当差,说官仓早就空了!粮食全被运去北疆打仗了!”
“嘘……小声点!我听人说……看见太子的那个金源商会,好几辆大车往西域去,车辙深得很,上面盖着布,但风吹起来一角,里面露出的好像是麻袋……你说,这节骨眼上,有什么比粮食还重?”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滴入滚油里的一点水,瞬间炸开了锅。各种猜测与阴谋论交织,最终都若有若无地指向了刚刚被册立的太子。
这把由张良在千里之外点燃的火,终于烧到了扶苏的脚下。
东宫,书房。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扶苏坐在主位,面沉如水。他的面前,摆放着十几份来自咸阳府、廷尉府以及黑冰台的紧急密报,每一份都指向同一个问题——粮价。
苏齐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手中不停地转动着一支毛笔。
张苍则瘫坐在一旁的软塌上,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脸上,此刻也满是凝重。他刚刚从城里转了一圈回来,亲眼目睹了米市的混乱和百姓的恐慌。
“殿下,这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苏齐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查了金源商会内部的记录,就在粮价异动的前三天,关中周边数个郡县,有超过三十家大型粮商,同时以高于市价三成的价格,疯狂收购市面上的所有存粮。只收,不卖,而且全部使用现钱交易,已经不是单纯的市场行为了,这背后一定有原因!”
“战争……”扶苏咀嚼着这个词,眼中寒光一闪。他经历过北疆的铁血沙场,却没想到,不见硝烟的米价,也能成为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不错,就是战争!”张苍也从软塌上坐了起来,脸上没了平日的玩世不恭,“我算过了,按照目前这个涨势,不出十日,咸阳城中至少有三成的人家会断粮。到时候,光是饥民为了抢一口吃的,就能把咸阳城给你掀了!”
“釜底抽薪……”扶苏缓缓吐出这四个字,他想起了李斯那晚交上的名单,以及那个名字——张良。
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东方的“陨石”上,自己却悄无声息地在帝国的腹心之地,点燃了这把民生之火。好一个张子房!
“殿下!殿下!”老管家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声音都带着颤音,“宫……宫里来人了!陛下盛怒,急召您入麒麟殿!还有……还有公子胡亥,他……他带着十几位御史和谏议大夫,已经在殿外候着了!说是要……要为民请命,弹劾太子您……纵容商贾,祸乱天下!”
来了!
苏齐和张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对方的组合拳,打得又快又狠。先用经济手段制造民怨,再立刻动用朝堂力量,将这盆脏水,狠狠地泼到太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