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
最后三个字,如同九天神雷,轰然炸响在唐墨的灵魂深处。
唐墨身躯一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跟撞在椅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他想反驳,想咆哮,想用自己渊博的丹道知识将眼前这个狂徒批驳得体无完肤。
可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林白问的,不是丹道,是人心。
是那些被他,被整个唐家踩在脚下,视作尘埃的底层炼药师的……人心!
他能感受到什么?
他感受不到。
他从小锦衣玉食,灵药当饭吃,身边环绕的都是族中长辈的赞誉和同辈的敬畏。
他眼中的世界,本就该是如此。弱者,为强者服务,天经地义。
那些人的绝望?那些人的愤怒?
与他何干?
然而,他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在乎!
死寂的演武场上,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呜咽。
这声呜咽,像是一颗火星,落入了早已堆满干柴的旷野。
“他说得对……他说得对啊……”
一个中年炼药师双目赤红,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入掌心,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
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也曾梦想着能开创一方丹道,名留青史。
可现实呢?
为了宗门下发的任务,为了换取那点可怜的修炼资源,他日复一日地守在丹炉前,炼制的永远是那几种最基础的丹药。
岁月流逝,灵感被磨灭,棱角被抚平。
他从一个有梦想的炼药师,变成了一具只会重复操作的行尸走肉。
他,就是林白口中的炼药牛马!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就要耗尽一生,为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天才铺路!”
“我的师弟,就是因为连续炼丹七天七夜,心力交瘁,炸了丹炉,身死道消!可宗门只给了三块下品灵石的抚恤!”
“唐家!他们垄断了东域七成的珍稀药材!我们想研究新的丹方,连材料都买不起!”
一个人的愤怒是涓涓细流,一群人的愤怒,便是滔天巨浪!
无数被压抑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林白那番话彻底引爆!
那些从丹心城赶来的炼药师们,眼中再无对唐墨这位丹道天才的敬畏,只剩下感同身受的悲愤与怒火!
他们不是傻子。
唐墨的天赋或许很高,但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难道不是因为他根本不需要承担任何繁重的炼药任务,可以心无旁骛地投入到自己感兴趣的研究中吗?
他每一次的成功,每一次的灵光一闪,背后是多少底层炼药师耗尽心血,才为他堆砌起来的资源!
他们才是唐家这座丹道高塔真正的地基!
可现在,这座塔上的人,却反过来指责一个想要解放地基的人,侮辱了丹道?
何其可笑!何其讽刺!
“唐墨!滚出丹心城!”
不知是谁,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第一声。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响彻云霄!
“滚出去!”
“丹道之耻!滚出丹心城!”
“唐家!滚出去!”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汇聚成一股足以掀翻一切的洪流,狠狠地冲击着审判台上那几个早已魂不附体的人。
赵青竹的脸,已经毫无血色。
他看着下方那一张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孔,听着那一声声振聋发聩的怒吼,只觉得天旋地转。
完了。
青竹宗,彻底完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场针对萧家的审判,最后竟演变成了一场席卷整个东域炼药师阶层的……公审!
而受审的,变成了他们自己!
他猛地看向身旁的主位,那个罪魁祸首!
唐墨依旧站在那里,他没有看台下愤怒的人群,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白,那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闭嘴!你们这群废物!都给我闭嘴!”
唐墨终于发出了一声怒吼,他催动灵力,声音盖过了人群的声浪,“你们懂什么丹道!一群连丹火都控制不好的垃圾!也配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然而,他的咆哮,换来的却是更加汹涌的怒火。
“我们是垃圾?没有我们这些垃圾,你唐墨吃什么修炼?!”
“没错!今天我们就要看看,没了我们这些牛马,你这个天才还怎么高高在上!”
“打倒唐家!还我公道!”
人群的情绪彻底失控,一些激动的炼药师甚至开始向审判台涌来。
【所以说啊,他们帮谁,谁才能赢……】
就在场面即将彻底失控的瞬间,一道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都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丹盟长老周通,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他脸色严肃,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全场。
那些激动的炼药师们,在接触到他目光的刹那,都下意识地冷静了几分。
丹盟,在所有炼药师心中,都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周通没有理会台下众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台上那个已经状若疯魔的唐墨,眼神中充满了失望与痛心。
“唐墨。”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你,太让我失望了。”
“身为炼药师,不思如何惠及苍生,造福万民,反而固步自封,以血脉出身为傲,打压同道,视底层修士如草芥。”
“你,已失了丹道之本心!”
“你,不配为炼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