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柳熙然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声音瞬间消失。
几秒钟后,柳熙然的声音才带着明显的困惑重新响起:“嗯?知道什么”?
她的反应慢了半拍,显然对夏禹所指的事情了解得不如唐清浅深入。
夏禹清楚不是柳熙然的问题,是自己一直在刻意隐瞒。
“关于夭夭哥哥谢云峰失踪的事”,唐清浅清冷的声音清晰地切入,替夏禹做了解释。
他既然在柳熙然面前提了,自然是准备好坦诚相告。
“钱奶奶今年离家大半年,就是为了追查他的下落。”唐清浅顿了顿,补充了更关键的信息,“还有...之前我妈在严州接触的那个棘手公司...初步调查也和谢云峰的失踪脱不开干系”。
柳熙然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完全褪去了之前的跳脱和慵懒,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担忧:“啊?!都...都知道了?夭夭她...她才多大啊...心里该有多难受...”
柳熙然抿嘴,谢夭夭那张总是带着笑容的小脸背后,此刻正承受着怎样的煎熬,光是想想就觉得揪心。
然而,唐清浅的声音却紧接着响起,带着一种感同身受般的深切认同:“虽然知道真相的过程会很痛苦,但让她知道,这个决定是对的,夏禹”。
她的语气却少有的温暖,带着对夏禹的宽慰,“比起被蒙在鼓里,像个需要精心呵护的,像是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被过度保护,让她清醒地面对痛苦——哪怕这痛苦来源于残酷的真相——也是一种必须赋予她的成长权利和知情权。突然得知的灭顶打击,往往比在心理上有所准备的真相,更具毁灭性”。
“嗯..这次严州的水,比我们预想的更深也更浑...” 夏禹应道,声音里透着凝重,“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后续真的决定要介入得更深,甚至需要亲自去一趟的话,我一定会提前和你们说清楚,不会隐瞒。”
夏禹在心底叹了口气,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道:“顾雪之前和我谈过,她说得很有道理。如果我真的在意你们...或者说,在意所有关心我的人,那么严州这趟水,随着我们挖出的线索越来越深、牵扯越来越广,已经超出了我单枪匹马能应付的范围”。
他的声音认真,“谢云峰选择孤身涉险,或许有他的理由和坚持,但我不能。我得为爸妈负责,也得为...你们负责”。
“你也要去”?! 柳熙然的声音骤然拔高,充满了惊愕和急切的反对。
“只是...目前的一个初步打算和可能性...” 夏禹没有直接否认,算是默认了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不行”!
两道声音几乎在同一瞬间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柳熙然的声音尤为急切响亮,带着不容分说的强硬:“你去做什么?!就你那点力气,还没我能打呢!遇到危险怎么办”?!
唐清浅的声音紧随其后,冷静却同样坚决:“你现在掌握的信息链是最完整的,当务之急是把所有线索整合梳理清楚,交给更专业、更有力量去处理的人,你的任务就算阶段性地完成了。而且...”
她的声音沉了沉,抛出一个夏禹最无法回避的问题,“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能毫发无损地回来,你准备怎么面对咱妈?怎么跟她解释你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夏禹抿紧了嘴唇,这正是他心中最大的顾虑和迟疑之处。
短暂的沉默暂时弥散开来。
“我跟你一起去”! 柳熙然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甚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如果你非要去,我必须跟着!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你跟过来能做什么...” 夏禹无奈地扶额,试图解释,“只是可能找到了谢云峰最后出现区域的线索...我是去尝试找人,又不是去当卧底玩命...”
“不行!我不管!反正我必须跟着!你能管得住我不成”?! 柳熙然少有地展现出过去她骨子里那份带着点蛮横的执拗。但这份蛮横此刻的出发点,却是为了对方的安全。
“那我也去”。 唐清浅的声音紧随柳熙然之后响起,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夏禹心中微沉:“人多目标就大,意味着暴露的风险成倍增加”。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确:他或许可以勉强接受柳熙然同行,但绝不想让唐清浅也卷入其中。
柳熙然身手尚可,唐清浅则完全不同。
“夏禹”! 唐清浅的声音陡然一沉,如同淬了冰,清晰地传递出她的不悦,“你是觉得,我就做不出柳熙然那种‘蛮横跟去’的事情?还是你认为...我比她更容易‘管得住’”?
她抓住了夏禹话语中的潜台词,直接点破了他试图区分对待的心思。
“咳...这都还没定下来去不去呢...” 夏禹试图将话题暂时拉回安全的“可能性”层面,想用拖延缓和此刻紧绷的气氛。
“夏禹”, 唐清浅的声音更冷了,“你觉得你这种试图岔开话题、然后轻描淡写糊弄过去的小心思,我看不出来”? 她的话语直刺夏禹的意图核心,“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好糊弄”?
夏禹有些头痛,他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糊弄是行不通了。他深吸一口气,退而求其次,提出了一个折中的、也更符合她能力和位置的建议:
“清浅,这样...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就留在严州的分公司。严州那边我们和唐姨的公司还有些联系,你留在后方,万一真需要调动资源或者支援,你能最快反应,效率也最高。这样行吗?你掌握全局,比跟着我们跑更有价值”。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几秒钟后,才传来唐清浅一声极其简短的、带着明显不情愿却不得不接受的回应:
“...嗯”。
这一声“嗯”,生硬得像一块砸在地上的冰疙瘩,充分表达了她的不满和对这个安排的不认同,但也算是默认了夏禹的提议——至少是目前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