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手中的锁链虚影一抖,并未锁拿颜夕,而是如同引导般带着她与白无常一起,向着判官躬身行礼,随后三道虚影连同那生死簿的投影,缓缓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停车场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冷和威压也随之消散,只剩下瘫在地上、如同两滩烂泥、眼神空洞绝望的骆恩国父子,以及一具焦黑的道士尸体。姚寅笙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这个充满了罪恶与终结的地方。
第二天开始,一场巨大的风暴席卷了整个首府市乃至更广的范围。长宏集团股票开盘即崩盘,无数负面消息如同雨后春笋般爆发出来:偷税漏税、非法集资、工程质量问题、多年前的非法拆迁旧案,甚至牵扯出几起被压下去的、与骆恩国发家史有关的离奇失踪案和意外死亡案......仿佛一夜之间,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所有的遮羞布都被无情扯下!
银行断贷,合作伙伴纷纷解约,供应商上门逼债,有关部门迅速介入调查并冻结了集团所有资产......曾经显赫一时的长宏集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分崩离析,被各路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迅速蚕食瓜分。
而骆恩国和骆昌宏父子,却无暇顾及这些。他们被警方带走调查,面临着故意杀人、巨额经济犯罪等多项重罪的指控。更重要的是,自从那夜之后,两人就彻底垮了,精神恍惚,时而癫狂大笑,时而恐惧尖叫,仿佛时刻能看到颜夕索命和阴差锁魂的景象,身体也迅速衰竭下去。等待他们的,注定是法律的严惩和不久于人世的悲惨结局。
姚寅笙也在看到这则重大新闻后翻开《集魂录》,颜夕的名字赫然出现:
颜夕,女,首府市那余村人,一九六二年生,二〇一一年卒,死因:重伤不治。
事情解决时间也来到三月底了,首府市的空气中也带上了一丝湿润和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清明节将至。姚寅笙处理完手头的一些琐事便收拾好行装,准备返回老家县城,与家人一同扫墓。今年家中显然比往年要热闹许多,一方面是因为施茵茵的事情让大家更珍惜团聚,另一方面也是家族人丁渐旺。
清明时节雨纷纷。扫墓那天,天空果然飘起了细密的雨丝,山间雾气氤氲,更添几分肃穆与哀思。姚寅笙随着家人,分别去了外公和爷爷的坟前清除杂草,添上新土撒上青草种子,来年这里就会变得郁郁葱葱的。姚寅笙帮忙摆上供品,焚香烧纸,缅怀逝去的先人。看着墓碑上熟悉的名字,感受着血脉中流淌的传承,姚寅笙的心中也充满了感慨。
按照老家县城的习俗,扫墓结束后,家里要准备一顿丰盛的清明宴,宴请一同上山扫墓的亲友,既是慰劳,也有团聚共食、沾染祖先福气的意味。先是在外婆家,姑婆家的表姨一众亲戚聚在一起,大家吃着聊着,气氛温馨而热闹。
姑婆是姚寅笙外公的亲妹妹,从小对姚寅笙特别好,但是今年姑婆家出现了变故。姑婆的小儿子,也是姚寅笙的表舅去年被查出违纪,十一月多的时候就被关押在看守所,据说这位表舅家中就在地下室找到一屋子的飞天茅台。不仅如此,这位表舅还在乡下承包了一个鱼塘,在鱼塘里都还能搜道两箱包装完好沉底了的茅台酒。另外就是贪款了,金额巨大但是表舅只承认自己贪了五十万,组织上可不相信这个,所以审讯只能慢慢来。
表姨表舅们虽然都有自己的房子,但很多时候还是跟姑婆住在老房子里,所以老房子受到牵连被封了。现在姑婆和大表姨、大表姨的儿子、小表舅娘和她的儿子一起生活在姚寅笙曾经的小学旁的老旧小区里。这个小区在姚寅笙读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建成,那么多年过去早就变成老破小了。
在外婆家见到姑婆,她老人家和外婆一样身体机能每况愈下,外婆是已经认不清人了,姑婆是耳朵听不清,得趴在老人家耳边大声喊才行。
餐桌上自然会提到那个进去了的小表舅,他被关押在百斗市的看守所,但至于是哪一所不得而知。去年家里还花了钱打点请人帮忙打听,但这种事情不好帮啊,风口浪尖上很容易给自己染一身腥,所以就连一件厚衣裳都没送去。
大表姨问姚寅笙父亲姚授明,“小姚啊,今年你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姚授明摇摇头,“我不是很清楚啊,市区里财政厅的人听说这件事了,但我们不是一个部门的,打听起来很麻烦啊。还是让他交通部门的那些同好们去打听打听吧,他们打听起来应该比我打听的简单些。”
大表姨还能说什么呢,只能一味地叹气再叹气。
第二天,则轮到了奶奶家这边设宴。这天晚上,奶奶家更是热闹非凡,不仅姚寅笙的父母、大伯聚在,连一些平时不怎么走动的远亲也来了。
姚寅笙刚进门,就看到了那个令人头疼的小表哥。小表哥比她大一岁多,从小就不学无术,眼高手低,还总爱摆出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吹嘘自己,尤其喜欢对服务行业以及脏活累活的冷嘲热讽。他身边还坐着一个穿着艳丽、妆容精致、眼神里带着精明和算计的中年女人,是小表哥的表姨,姓胡,跟着三舅妈一起做活鸡生意,人很精,但姚寅笙总觉得她身上有股子虚浮之气。此外,还有一位面容和善的大表姐,她倒是很关心姚寅笙,拉着她问长问短。
宴席开始,大大的圆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比昨天外婆家还要丰盛。大家推杯换盏,气氛热烈。小表哥比较低调,毕竟他的光荣事迹差不多传遍县城了,谁提到他都要把嘴角放下来撇撇嘴,表示对他啃老的不屑。他那位胡表姨则在旁边说话,逗得几位不太明就里的长辈呵呵直乐。
姚寅笙懒得理会,只顾着埋头吃饭,这家乡的味道确实让她怀念。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渐渐从吹嘘转向了家长里短。这时,一位坐在姚寅笙斜对面、看起来五十多岁、眉宇间带着浓浓愁容和疲惫的姨妈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