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那一天洛岫竹还在很高兴的对身旁的妻子分享今天报纸上对洛惟依的点评,老先生的精神状态很好。
就连吃晚饭的时候都是一副红光满面的样子,转折点在那天晚上九点,洛岫竹突然心悸被紧急送入了icu抢救。
洛惟依在那天辗转反侧的睡不着,直到她收到了爷爷突发心悸进入icu的消息,那一瞬间洛惟依的眼前一黑,在言若的怀里愣了半天才急急忙忙的去医院。
在这一路上,洛惟依心急如焚。
她来到icu急救手术室的时候,谢真和洛铭心都沉默的等在了走廊,言若握着洛惟依的手,她的手一片冰凉。
在icu的灯终于转成了绿色之后,医生穿着手术服从打开的门里走出来,洛惟依连忙迎过去,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医生就用温沉的声音安抚他们:“还好病人送过来的及时,老年人有心病并且刚脱离危险,建议住院观察。”
在那一瞬间,洛惟依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言若扶着她的身子对医生说:“谢谢。”
这一夜,洛惟依彻夜难眠,言若一直陪着她。
她推了第二天的工作,一直待在病房里等爷爷的醒来,晨光刚入窗户之后,洛岫竹终于醒来。
洛惟依在那一瞬间终于松下了自己心里的那根紧绷着的弦,她靠着言若一起待在病房里,直到洛铭心过来才回去休息。
回家的路上洛惟依安静的诡异,言若有点后怕,她怕她的病会再次复发。
在路上,言若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就像是从前那样用陪伴来给她力量一样。
洛惟依回到家之后还有点不放心,她内心的害怕被言若轻易看了出来,言若给她泡了一杯安神茶,放在她的手心。
热水的温度终于捂热了洛惟依冰凉的手,言若坐在她身边,声音温柔:“自从你父亲去世之后,爷爷的心里就长出了一个疙瘩,但爷爷在人间经历了这么多年有些道理不会不懂,昨夜爷爷的精神很好,突发心脏病只是一个意外。”
洛惟依终于抬眸看向了她,那一双眼睛里带着少见的脆弱。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言若轻柔的握住了她的手,安抚她道:“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你好好休息更重要,爷爷一心都在牵挂你,要是你把自己的身体熬出了什么病来,爷爷看见你不得心疼坏了?”
洛惟依垂眸看向自己手里的那杯安神茶,没有说话。
洛惟依的性子倔的很,也正是因为她的性子这么倔,她才能从那些困难中重新站起来。
“要不这样,你喝完安神茶睡一会儿,我替你去守着爷爷好不好?有什么消息的话,我给你打电话。”
言若这两年的性子肉眼可见的沉稳了很多,她这两年的沉淀只为了能够给洛惟依一个依靠的大树,显而易见的,这两年她做到了。
洛惟依终于点了点头,乖巧的应她:“好……”她顿了顿,说:“辛苦你了。”
言若握了握她的肩膀,示意她喝安神茶。
“我现在可是你的大树,大树不怕辛苦。”
洛惟依被她扶进怀里,言若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让她别担心,万事有她在。
“我和你结婚的时候说了,有我在,你什么都别怕。”
一晚上的困倦终于在喝完这杯安神茶之后落入了黑暗,洛惟依靠在她的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言若扶着她肩膀的手有规律的轻拍着,直到听到了洛惟依的呼吸绵长,她才俯身把女孩抱进了怀里,抱到了她们房间里的床上。
为她盖好了被子之后,言若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言若从床上起来去换了一身衣服,带着药物和一些日常用品开车去了医院。
在她们的房间里,洛惟依安稳的睡着。
……
言若在洛岫竹的病房里给他削水果,老人家醒过来的时候是傍晚,傍晚他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边看报纸的言若。
他松了一口气。
言若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放下报纸之后给老人家倒了一杯水,老人家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之外,精神看起来很好。
洛岫竹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问:“薇薇呢?”
“薇薇昨晚太担心您了,一晚上没睡好,我让她在家休息。”
言若给他掖了掖被子,老人握着被子的手青筋明显,骨瘦如柴。
“我一直在怕我醒来之后的第一眼会看到她。”洛岫竹舒了一口气,对言若微微笑:“我这把老骨头的病,还得多谢你瞒着她。”
言若沉默的点了点头,她开口:“我还是觉得您瞒着她……”
“我明白,但我已经这么大把年纪了,总不能一直拖累她,还好家里有铭心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来,不然我哪舍得真的离开她。”
洛岫竹对于生死看得很轻,他今年已经快八十岁了,洛云深生下来的那年他三十岁,儿子去世的时候他七十六岁,洛惟依和言若结婚的那年他七十八岁,今年就快要八十岁了。
人生无常,生死亦是常事。
“现在我这个老头子没有别的念想,只想我的薇薇可以高兴。”
洛岫竹的眉目慈爱,对言若说话的时候更显得和蔼。
“薇薇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你也是,你们两个要好好的过日子。”
言若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只能点了点头,轻轻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来。
而他剩下的时间里,洛惟依常常出现在他的面前,有时候是带着工作一起,有时候是和言若一起,更多的时候是和谢真一起。
自从那次突发心悸之后,洛惟依嘱托医生多费点心,于是在后来的时间里,老爷子住了一个月的医院回家休养。
洛惟依请了家庭医生来看护家里的两位老年人,一直到半年之后,洛岫竹在夜晚的睡梦中离开了人世。
洛惟依赶到的时候是在凌晨,凌晨的家里很安静,除却几个人擦眼泪的抽泣声外,就像是最平常的一天一样。
洛惟依却显得格外冷静,她坐在床边,爷爷的手放在被子里是凉的。
言若陪在她的身边,她看着爷爷睡着一样的面容,却哭不出声音来。
一直到爷爷下葬之后,她也很平静。
直到爷爷下葬之后的第二天,洛惟依一整夜都没睡,她缩在言若的怀里安安静静的掉眼泪。
在那几天里,洛惟依精神状态很差,总是失眠睡不着,饭也没有好好吃过,一直到低血糖被直接送进了医院,她的心理医生过来和她谈了整整一个夜晚。
到了第二天,洛惟依终于睡着了,慢慢的也可以吃点东西,消瘦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一个月后,洛惟依的精神状态终于恢复正常。
言若那些日子把工作都带到了医院。
离别是人生的必修课,在这节课里总涵盖着很多道理,洛惟依哪怕足够坚韧也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想通。
言若把爷爷一直瞒着她的事情在中秋节的那天告诉了她,洛惟依听完之后笑了笑,扑进了言若的怀里。
言若温柔梳着她的头发,等她的情绪渐渐平静。
“爷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你不能让爷爷在天上总担心你。”
洛惟依在她的怀里眼睫湿润着点头,她说:“我明白。”
言若叹了一口气,把妻子抱进怀里。
她们没有抬头,月亮却一直照在她们的身上。
她失去了一个爱她的人,却捡起了好好生活的勇气,仿佛这是她最珍贵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