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喆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甚至还带点青涩的少年。
心里,某种久违的东西,慢慢泛上来了。
晚上十点。
山南工作室,录音棚灯光昏黄。
谢沅珊坐在控制台后,静静看着前方。
易喆戴着耳机,手指在钢琴键上试音。
苏栖初坐在旁边,一句话不敢多说。
录制正式开始。
第一版,失败。
节奏太快,旋律浮。
第二版,还是不对。
情绪拉得太用力,反而失了最初的那种“点一根火”的微弱感。
谢沅珊皱着眉,终于开口:“别推了,拉回来一点。”
“不是在唱胜利,是在唱撑着活着。”
苏栖初一怔,点头。
第三版录制。
易喆重新编了前奏,只用了最简单的三组和弦。
然后,他开口——
嗓音低而沉,像在黑夜里点了一盏小灯。
“你问,黑夜那么长。”
“要不要关了灯,躺下来别想。”
“我说,不。”
“就算没人等。”
“也要自己——点一根烛火。”
录音棚一片寂静。
连呼吸声都被收进了麦克。
苏栖初听着,眼眶有点发热。
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跟着录。
录到副歌,易喆轻轻加了一段吉他弦音,像风吹过旧巷子的声音。
录完。
棚里静了半分钟。
谢沅珊推了推耳机,语气冷静:“行了。”
“保留这一版。”
苏栖初猛地抬头:“真的可以?”
“可以。”易喆笑着说,“而且不错。”
“够干净,够倔强。”
深夜,棚外。
他们三个人站在停车场边。
天色漆黑,只有头顶的一盏路灯亮着。
易喆点了一根烟,没抽,只是握在指尖。
“栖初。”他慢声道。
“这首歌,叫《烛火》。”
“你作词,我作曲。”
“今天开始,不用再想着像我了。”
“去唱你的夜,写你的路。”
苏栖初重重点头。
“是,老师。”
零点,山南音乐官方账号发布了《烛火》的完整版音频。
【词:苏栖初】
【曲:山南】
【编曲\/制作:山南音乐工作室】
短短一个小时,播放量破十万。
评论直接刷爆。
【太狠了!!这个词写得像刀,曲像灯】
【感觉像一个人独自走在夜里,然后有人递了一盏火给你】
【理想和现实的对话,年轻气盛又真诚】
【这才是属于创作者的声音,不是流量,是烛光】
更有网友直接总结:
【山南年轻时,唱的是“我可以一个人走到天亮”。】
【而现在,他陪着一个新人,点亮了第一根火。】
【一代和一代的交接,不用宣言,只用一首歌。】
办公室。
谢沅珊靠在沙发上,看着《烛火》的实时数据。
易喆拿着一杯热茶,坐到她旁边。
她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低头笑了笑,嗓音有点沙哑。
“年轻的时候,我想成为声音。”
“现在,我想让声音留下时间。”
谢沅珊转头看着他,没说话。
只是轻轻靠近,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没有太多情绪。
只有一种——终于又往前走了一步的踏实感。
夜很静。
客厅只有壁灯开着,光线淡得几乎快要熄灭。
茶几上,手机屏幕一闪一闪,推送消息刷个不停。
——但谢沅珊没动。
她坐在办公桌后,盯着电脑上的那张市值走势图,一动不动。
指尖微微发白,敲键盘的动作,机械又冰冷。
易喆回到家的时候,屋子安静得让人心里一紧。
他脱了外套,顺手挂好,走过客厅。
远远就看到那抹身影——
谢沅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发尾松松挽着,背影透着一股疲惫的冷意。
屏幕上,全是数据。
还有几行突兀的红字:
【市值未达标】
【潜在风险预警】
【谢氏协议条款复查中】
下午,财经版块突然爆出消息:
一家老牌文化公司曝光了一份旧协议。
内容直指:
若沅珊娱乐市值在三年内未达到指定标准,部分控制权将被转出,由当年投资方介入接管。
新闻一出,全网哗然。
【#谢沅珊要失去沅珊娱乐?#】
【#沅珊娱乐被资本反噬?#】
各大财经媒体、娱乐博主、营销号,全体开撕。
评论区吵翻天。
【我就说太顺了,果然出事了】
【资本真的吃人不吐骨头】
【心疼谢总,她是一个人在扛】
但——谢沅珊,没有任何回应。
一条声明都没发。
哪怕热搜挂了七个小时,她也只是安静地做一件事:
——盯着数字,一笔一笔地核对公司资产、流水、潜在投资方动向。
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孤独又锋利。
易喆靠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才走过去。
他没出声。
只是弯腰,从后面轻轻抱住她。
谢沅珊一震,本能想推开。
但下一秒,她像是反应过来,慢慢松了手。
头靠着他的臂弯,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我……搞砸了。”
易喆皱眉,低头看着她。
“不。”他轻声道,“不是你搞砸。”
“是资本,早就盯着这块肉了。”
“他们等着你掉链子。”
“不是你输了,是他们耐心太久了。”
谢沅珊没吭声。
只是盯着屏幕上那条红色警示。
“我……三年前签的。”她喃喃。
“那时候,公司刚起步,没人投我。”
“是我自己……逼自己下的赌。”
“如果市值够,就彻底独立。”
“如果不够……就得被吃一半。”
她咬着牙,低声道:“我明明已经快到了。”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
易喆收紧了手臂,把她牢牢扣在怀里。
“你差的,从来不是能力。”
“也不是努力。”
“只是,世道太慢了。”
“而你,走得太快了。”
他声音很低,却每个字都敲在人心上。
谢沅珊闭上眼,呼吸有点乱。
“我要怎么办?”她问。
易喆摸了摸她的头发,像哄一个倔强到死都不肯哭的小孩。
“撑着。”
“再撑一段。”
“撑过这波,就赢了。”
“他们能逼你一次,就能逼你第二次。”
“但你只要撑到市场自然拉升,协议就废了。”
“他们就只能看着你站在自己搭的楼顶,什么都拿不走。”
屋里很安静。
只有窗外的夜风,一阵一阵吹过。
谢沅珊靠在他怀里,指尖紧紧扣着他的衣角。
像是怕松开了,就真的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