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死一般的宁静。
萧景壬的脸色,青白交加。
他死死地盯着沈禾,那双桃花眼里翻涌着屈辱与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但他知道。
他赌不起。
那条通往东宫的路,他铺得太久,太辛苦,绝不能毁在一个女人的三言两语里。
他的目光,缓缓地,从沈禾那张冰冷而又势在必得的脸上,移到了怀中早已吓得抖如筛糠的沈妍身上。
他忽然笑了。
笑得邪气,又带着一丝残忍的报复快感。
他缓缓低下头。
那沾染着酒气的灼热呼吸,尽数喷洒在沈妍冰凉的脸颊上。
沈妍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
他的薄唇,竟是沿着她惊恐的脸部轮廓,一寸一寸地,暧昧地滑过。
似亲,非亲。
那是一种极致的、带着凌虐意味的挑逗。
沈妍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忘了。
屈辱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大颗大颗地往下滚。
直到那冰冷的唇,停在了她的耳边。
一个恶魔般的低语,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今天,就先放过你。”
“记住……”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喙的占有欲。
“你,早晚是本王的人。”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收手!
粗暴地,将沈妍一把推了出去!
“啊!”
沈禾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将那个几乎要摔倒的身子,稳稳地接在了怀里。
萧景壬甚至不再看她们一眼,只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那背影,带着压抑的怒火与不甘,很快便消失在了花园的尽头。
他一走,沈妍紧绷着的那根弦,骤然断裂。
整个人腿一软,竟是直接瘫坐在了冰冷的石地上。
“沈妍!”
沈禾连忙蹲下,扶住她不住发抖的肩膀。
她的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心疼。
“别怕,没事了。”
“他……他到底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沈妍抬起那张泪痕交错的脸,拼命地摇头,泣不成声。
“没……没有……”
“每次……每次他想对我做什么的时候……”
她的声音破碎而绝望。
“……沈娇都会出现。”
“他不敢真的做什么,可就是因为这个……”
沈妍的眼中,流露出比刚才被萧景壬威胁时,更深的恐惧。
“沈娇她……她就变本加厉地折磨我!她说我不知廉耻,竟敢勾引她的夫君!”
沈禾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发紧。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双臂,将这个瑟瑟发抖的女孩,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哭吧。”
“哭出来,就好了。”
沈妍再也忍不住,伏在她的肩上,发出了压抑许久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片刻之后,待那哭声稍歇,沈禾才轻轻拍着她的背,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沈妍,你听我说。”
“只要你今天,能勇敢那么一点点,萧景壬就不敢真的对你用强。”
“你看到了吗?”
“他怕,他比你更怕。”
沈禾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是沈家的女儿,是她沈娇的亲妹妹,这就是你的护身符,是他不敢撕破的脸皮。”
“你一定要学会,为自己的权益去争取!”
“不要害怕任何人!”
沈禾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带着能穿透人心的力量。
“记住,沈妍,”
“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人,比你自己更重要。”
月色,凉如水。
沈禾的话,却像一簇火苗,点燃了沈妍眼中熄灭已久的光。
那光很微弱,甚至带着怯意,却不再是死寂的灰。
“我……我真的可以吗?”
沈妍的声音依旧发着颤,却多了一丝极力压抑的渴望。
“你不是可以。”
沈禾扶着她站起身,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鬓发。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映着沈妍苍白的小脸。
“你是必须。”
“沈妍,记住,退让换不来安宁,只会换来更无底线的欺凌。”
“你背后站着的是沈家,是我。”
“挺直腰杆,别怕。”
这一夜,沈禾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只是让谷雨送了些安神的汤药和治烫伤的膏药过去,便再无旁话。
有些路,终究要自己走。
她能做的,是为她点一盏灯,再递上一把刀。
***
翌日。
沈娇回门。
三皇子府的排场,比出嫁时还要张扬几分。
名贵的马车从街头排到巷尾,流水般的赏赐一箱箱地抬进沈家大门,引得半个京城的百姓都出来围观。
萧景壬一身锦袍,春风得意,仿佛昨夜那个在月下失态的男人,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幻影。
他牵着沈娇的手,郎情妾意,姿态做足了给天下人看。
“妹妹新婚燕尔,真是羡煞旁人。”
沈禾站在正厅,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仿佛也为他们高兴。
沈娇下巴微抬,眼角眉梢都带着新妇的娇媚与胜利者的傲慢。
“姐姐说笑了,这都是三爷疼我。”
她说着,亲昵地靠在萧景壬的肩上。
“姐姐如今尚在静思苑思过,倒是我这做妹妹的,先占了这风光,姐姐可别怪我。”
话里藏着针,句句都往沈禾心口上扎。
沈禾却像是没听懂,笑意更深。
“哪里的话。”
“来人,还不快给三皇子和三皇子妃上茶?”
一声令下,几个身段窈窕、眉眼含春的侍女鱼贯而入。
为首的两个,一个叫莺儿,一个叫翠儿,生得尤其貌美,行走间如弱柳扶风,奉茶时指尖若隐若现,眼波流转,勾人心魄。
萧景壬的目光,果然顿住了。
他接过茶盏,指腹看似无意地,在莺儿的手背上轻轻一蹭。
莺儿脸颊绯红,羞怯地垂下了头。
这一幕,快得几乎无人察觉。
却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沈禾和沈娇的眼里。
沈娇脸上的笑意,瞬间僵硬了一瞬。
她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萧景壬的手,声音甜得发腻。
“三殿下,这茶还是没有我们府里的香呢。”
萧景壬这才如梦初醒般收回目光,干咳一声。
“嗯……许是喝惯了。”
一顿饭,吃得暗潮汹涌。
萧景壬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那几个新来的美貌侍女身上瞟。
酒过三巡。
他终于开口了。
“禾儿,”他放下酒杯,换上了一副关怀备至的语气。
“娇娇刚嫁入王府,对府里的人和事都还不熟,身边没几个贴心的人伺候着,总是不便。”
“我看你院里这几个侍女,倒是伶俐得很。”
他的目光在莺儿和翠儿身上打了个转。
“不如,就拨两个过去,陪着娇娇,也算是你这做姐姐的一点心意?”
来了。
沈禾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为难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