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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声如寒泉滴石,在寅时三刻的寂静里敲出清冽的节奏。李幂蜷缩在紫檀雕花大床上,蜀锦被子早被踢到床尾,露出一截绣着并蒂莲的月白中衣。纱帐外的月光透过冰裂纹窗棂,在青砖地上碎成千万片银屑,恍惚间像是谁将银河揉碎了撒进人间。

朦胧中,她感觉有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带着晨露未曦的清冽气息。那声音裹着不容抗拒的急切,像春燕啄破冰层般清脆:\"姐姐!姐姐!快些起来啦!\"

第三次呼唤落下时,伴随而来的是布鞋跺地的轻响。李幂皱着眉头拧起眉梢,指尖摸索着触到枕边的鎏金暖炉,触手仍是温的 。她费力掀开沉重的眼皮,只见纱帐外晃着个小脑袋,道童月白道袍的下摆沾着星点露水,在晨光里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小师傅......\" 李幂拖长声音打了个哈欠,声音里浸着未醒的混沌,\"你怎的像个上了发条的铜人,天不亮就来催人?\" 她缓缓撑起身子,如云青丝瀑布般垂落,遮住半张还印着枕痕的脸。伸懒腰时,宽大的寝衣自肩头滑落,露出蝶骨处一枚朱砂痣,在苍白肌肤上宛如一点凝血。

道童急得直跺脚:\"我的好姐姐!你竟忘了家里的病人?怎么不着急呀!\" 话音戛然而止,道童意识到说错话,慌忙捂住嘴。

李幂如遭雷击,困意瞬间被冰水浇灭。她猛地掀开锦被,膝盖重重撞在床沿雕刻的缠枝牡丹上,疼得倒抽冷气却浑然不觉。绣鞋来不及穿好,趿拉着便往地上跳,茜纱裙角扫过床幔流苏,惊起一阵细不可闻的尘埃。

\"糊涂!这般要紧的事竟能忘?\" 她喃喃自责,发丝乱如蓬草,抓过屏风上搭着的石青比甲时,玉簪子歪歪斜斜别进云鬓,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脸颊,倒添了几分风露中奔走的狼狈。她一边忙碌一边说:\"小师傅且随我去,简单擦把脸便走 —— 若误了山公子病情,我便是拿八抬大轿请神医,怕也难赎这罪过。\"

五月的晨风裹着槐花香,却吹不散李幂眉间的焦虑。两人匆匆洗漱时,铜镜里映出两张神色迥异的脸:道童虽眼尾挂着疲色,却仍透着道门弟子的静定;李幂则唇色发白,眼底浮着青黑,发间还沾着半片未摘的夜合花瓣 —— 那是昨夜守夜时,不慎落在枕畔的。

她们穿过前院时,厨子正掀开蒸笼,白雾般的热气里飘来鲜肉包子的香气。道童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却见李幂目不斜视地往前赶,只好抿了抿唇,加快脚步跟上。晨光照在青石板路上,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株被风催着赶路的野草,来到前厅,出了悦来客栈,坐上马车朝凤凰酒楼而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凤凰酒楼映入眼帘,只见凤凰酒楼的飞檐如展翅凤凰,斗拱间雕着八仙过海的彩绘,在晨光中鎏金溢彩。李幂和道童下了马车,绕过照壁时,鞋底踩过一片飘落的玉兰花瓣,\"咔嚓\" 声惊起廊下栖息的麻雀,扑棱棱飞向灰蓝色的天空。

来到后院,果然如道童所言,门窗上贴着尺许长的辟邪符,朱砂笔迹在风中簌簌作响,红得刺目,像干透的血痂。推开门时,艾草混着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人鼻尖发紧。山秀峰仍躺在床上,盖着的织金锦被绣着五毒纹样 —— 这是青山花特意让人赶制的,说是能镇邪祟。

李道长身着青灰色道袍,正捻着山秀峰腕间脉搏。他指尖瘦骨嶙峋,关节处爬着蛛网状的青色血管,却在触到穴位时稳如磐石。青山花立在一旁,月白绫裙上绣着的并蒂莲被揉得发皱,帕角流苏拧成了麻花状,可见心中焦急。

\"道长,可有起色?\" 青山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闷沉沉的带着鼻音。

李道长收回手,指尖在袖中掐了个剑诀,方才抬眼:\"青施主宽心,子时我以先天八卦阵护住心脉,如今邪祟已退三分。\" 他捋了捋颔下三缕长须,目光扫过床头悬挂的铜镜,\"且看这半日,若能熬过巳时三刻,便有七分把握。\"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幂撞开门时,发间玉簪险些掉落,她却浑然不觉,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山秀峰的脸虽仍苍白,却不像昨日那般透着青灰,唇色竟有了淡淡血色,像初春枝头将绽未绽的桃花。

\"郎君.....\" 她低唤一声,指尖悬在离他面颊寸许的地方,迟迟不敢落下。忽听得身后传来轻咳,方才惊觉青山花正盯着自己,她不屑的瞥了一眼,心想我才是这家主人,你何来的勇气想喧宾夺主。

\"李施主来得正好。\" 李道长适时开口,打破室内微妙的凝滞,\"方才我与青施主商议,需加派童子在屋外值守。\" 他转向道童,\"你去前院知会掌柜,取三斤朱砂、五尺黄纸来,待我画完镇宅符,便绕着院子撒上糯米......\"

\"道长且慢。\" 青山花忽然插话,指尖轻轻抚过床沿雕刻的瑞兽,\"昨日我让厨房炖了参汤,本想给山公子补身 —— 如今他未醒,可否请道长看看,这汤水里可加得?\"

李道长挑眉,目光在青山花脸上停留一瞬,方才笑道:\"青施主一片苦心,贫道自当效劳。\" 他转身时,道童瞥见他袖中滑出一张符纸,角上朱砂染着暗红,像是用血混着朱砂所画,心中不由一凛。

待两人离去,屋内只剩李幂与青山花。烛台上烛芯 \"噼啪\" 爆响,惊得梁上燕子扑棱翅膀。青山花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吹过蛛网:\"李姑娘昨夜...... 可睡得安稳?\"

李幂指尖一颤,昨夜那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黑影忽然在眼前闪过,喉间泛起苦涩:\"劳青姑娘挂心,不过是梦魇罢了。\" 她不敢看对方眼神,转身去整理桌上药碗,却碰倒了青瓷水盂,\"哗啦\" 声中,清水在砖地上蜿蜒成蛇。

巳时三刻,山秀峰忽然轻咳一声。李幂惊得手中茶盏落地,碎瓷片溅在裙上,她却盯着床上的人,连指尖被划破都未察觉。青山花快步上前,指尖轻轻按在山秀峰额角,忽的转眸笑道:\"道长果然神算,这汗出得正是时候。\"

李道长捻须微笑,道童却注意到他袖中那张符纸已不见了踪影。阳光穿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清癯面容竟显得有些诡谲。

\"接下来需静养七日。\" 李道长从道袍中取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着五色丝线,\"每日子时三刻,将这丝线系在病人腕间,可防邪祟近身。\" 他将锦囊递给李幂时,指尖忽然在她掌心轻轻一划,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可闻,\"昨夜之事,姑娘可还记得?\"

李幂浑身血液仿佛凝固,昨夜那阴冷的笑声又在耳边响起。她猛地抬头,却见李道长已转身走向门口,道袍下摆扫过门槛,像一片掠过水面的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