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锡九侧身避过杖尾,心底却陡然一沉。
方才他揭棺时,分明已将杖轻轻提起,它乖巧如死铁;如今换了主人,却躁怒至此。
张锡九暗忖:“杖认主?还是……它根本不想离开此地?”
康王爷手臂酸麻,虎口被震得发麻,急喝:康王爷:“小九!可有法子让它安静?”
张锡九抬眼,瞥见洞顶裂缝已张成黑漆漆的獠牙,碎石簌簌。
他按下翻涌心绪,故作镇定,拱手道:张锡九:“殿下,天钥通灵,只怕一时水土不服。不如先出洞,再寻制御之法。
迟一步,沙石埋骨,这杖再神也救不了咱们。”
康王爷眉峰拧紧,仍不死心,运力再握——
杖身蓝光忽盛,螭龙双眸竟映出张锡九的倒影,像在无声哀求。
张锡九心底一颤,终是别过脸去,补上一句:
张锡九:“殿下,留得青山在,才能解此杖之谜。
皇上还等着咱们的折子。”
轰隆!
一块磨盘大的岩石砸在棺旁,火星四溅。
康王爷终于松手,反手将杖夹在腋下,咬牙下令:“来人!挑三件最上品的陪葬,连同此杖,一并带走!
其余封门,回头再取!”
亲兵轰然应诺。
张锡九深深望了那仍在轻颤的杖一眼,低声似对它、也似对自己说:张锡九:“再忍一忍,我带你回家。”
尘烟滚滚,一行人踉跄奔向洞口。
背后,螭龙低鸣,蓝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细线,如不甘的泪。
尘沙如瀑,洞顶轰然塌陷。
最后一名亲兵肩扛鎏金王冠,脚步踉跄,眼看就要被巨石吞噬。
亲兵嘶喊:“大人——!”
张锡九回身,双指并拢,指间符箓燃起幽蓝火焰。
“金吾·起!”
嗡——
一道鎏金圆轮自他袖中飞出,瞬间涨大如车盖,金芒四射,硬生生托住数丈岩层。
石屑四溅,却再落不得半分。
张锡九低喝:“快走!我撑不了十息!”
亲兵咬紧牙关,借势一跃,扑出洞门。
几乎同时,张锡九并指一引,金吾轮化作一道金光,嗖地掠出洞口。
下一瞬,整座洞窟轰然合拢,尘浪冲霄,天地失色。
……
山风猎猎,残阳如血。
康亲王洞门外回望,见张锡九与亲兵俱安然立于十丈之外,这才长吐一口浊气。
康亲王意味深长:“小九,今日若非你金吾神器,本王怕是要葬身石腹了。
天助大夏,亦是你张大人之功。”
张锡九掸去肩头尘沙,神色却无半分轻松。
张锡九:“王爷,洞门虽闭,却已被我们撕开了第一道裂缝。
此地龙脉已动,若留宵小之辈,只怕二次开启易如反掌。”
康亲王眯眼望向那堆新隆起的碎石,指尖摩挲着仍在微颤的天钥手杖。
康亲王:“依你之见?”
张锡九:“请王爷拨三百铁骑,再遣三名‘守夜人’——最好是用毒、用阵、用刀皆顶尖的角色。
昼夜轮值,凡近洞百步者,格杀勿论。”
康亲王挑眉,似笑非笑。
“守夜人?你倒舍得动用那张底牌。”
张锡九抬眼,目光如寒星。
“事关国运,不敢惜身。王爷若信我——”
康亲王扬鞭一指山下营帐,朗声打断。
“不必多言!本王即书信八百里加急,调‘断水’、‘鬼面’、‘赤炼’三人来此。
另留一队神机弩手,擅入者,射杀无赦!”
张锡九单膝点地,抱拳。
“谢王爷!”
康亲王俯身,压低声音,仅用二人可闻的音量道:“小九,回京之后,这杖里真正的秘密……你我再好好算一算。”
张锡九垂眸,掌心金吾轮微不可察地一颤,似在回应。
尘烟散尽,二人翻身上马,铁蹄如雷,直奔暮色深处。
残阳没入山脊,暮色像一张缓缓收拢的铁幕。
谷口风急,吹得旗角猎猎作响。
亲兵沿山道排开,长戟林立,寒光映着最后一抹霞色。
康亲王勒马,回身望向张锡九,语气低沉却不容置喙。
康亲王:“小九,本王把这天大的担子交给你了——此地龙脉、洞中余藏、以及尚未可知的暗道,都须在你眼皮底下分毫不失。”
张锡九拱手,目光掠过那辆被厚毡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毡布下,玉玺与三件金器在暮色里仍透出温润暗芒。
张锡九低声:“王爷放心。
属下会亲自勘绘洞窟新图,设三哨、五卡、九眼火盆,昼夜不熄。
若有人敢越雷池半步——”
他指间金吾轮轻轻一旋,寒光如牙,“——叫他有来无回。”
康亲王朗声一笑,却忽地压低嗓子,仅用二人可闻的音量道:“还有一事。
回京之后,皇上若问及‘天钥’为何只献玉玺而不献手杖,本王自有说法。
但在此之前,它若有半点闪失……”
张锡九抬眼,眸色静如深潭。
张锡九:“若失此杖,属下提头来见。”
康亲王盯了他片刻,终是点头。
康亲王:“好!既如此,本王留三百铁骑、五十强弩、外加辎重十日之粮,听你调遣。其余人马随我星夜返京。”
他扬鞭一指,亲兵立时分列两队:——一队披重甲、列方阵,轰然单膝跪地,齐声吼道:“唯张大人号令是从!”
——一队翻身上马,簇拥康亲王,马蹄踏碎暮色,卷起一路烟尘。
张锡九目送那队铁骑消失在弯道的最后一缕霞光里,才缓缓转身。
张锡九(自语):“王爷,您走得越快,我这头便越安稳。”
他抬手,金吾轮化作一道细光,没入袖中。
夜色四合,山道旁的第一堆篝火随之点燃,照出他眼底冷冽的金色。
篝火映得山壁通红,像一炉烧到极旺的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