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拐进巷子,谢静姝就忍不住掀开了车帘一角。妹妹思蓁和清风他们在京城住了些年,路上跟她说了不少关于谢府的事,说宅子虽不算京城里顶尖的宅子,却也是京中体面人家的规制,是先帝赏赐的,内里陈设可雅致了,这让她心里早存了几分好奇。
可真到了朱漆大门前,她还是看呆了。
“这就是咱们家?”她轻声问身旁的二丫,门楣上“谢府”两个字笔力遒劲,虽蒙着层薄尘,却掩不住那股子庄重气。进了门绕过影壁,迎面就是个方方正正的天井,青石板铺得平平整整。
“对啊。”谢思蓁点点头,她能理解姐姐此时震惊的心情,她第一次跟着清风来这个宅子的时候也是好生惊呆了一会儿。不过这次回来她跟姐姐的心情相反,她看到宅子里面四处生的灰就惆怅。
这得打扫到什么时候去啊!
谢静姝忍不住四处打量,眼里闪着惊奇:“比镇上最大的药铺还阔气呢。”
“姐,那间你跟青青住。”谢思蓁指了指东南方的房间,“先前清风就给你们一家人准备的,那里头还有给青青买的木马。”当时她们想着等姐姐他们来京城玩的时候给他们住的。
现在正正好,能用得上。
“好。”谢静姝点头的时候有点忍不住心中感动的情绪,没想到还特意给她留了间这么好的房子住。
“对了,清风呢?”谢静姝疑惑地问道。
林娘正好跟谢义在商量行李怎么处理,闻言直起身道,“你弟弟啊,他的车马在城门口就被人接走了,估摸着是要去述职呢。”
对于谢清风经常去衙门不在家的事情,她们早就习惯了,以前在临平府时,谢清风经常会因为公事忙得不着家,张氏和林娘都见怪不怪了。
“去清风任职的衙门述职吗?这才刚到。”谢静姝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些关切,清风这也太忙了,都没歇会儿喝口水啥的。
“这我可就不晓得了,他在京城当的官不比在临平府,管的事儿多,去处也杂。说不定啊,是去宫里呢。”林娘想了想道,“咱不管他,他忙完就回来了。”
这府里许久没住人,四处是灰,估计要好一顿打扫今晚才能睡觉了。
“宫里?” 谢静姝微微睁大了眼睛,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弟弟的官位坐得高,但是没想到弟弟能见到最顶上那个。
在武连镇时听镇上的老秀才说,那皇宫里的天子是真龙化身,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寻常官员别说见了,就是能在宫门外站一站都是天大的荣耀。她弟弟......竟然能见到最顶上那位?
“婶,您......您没说错吧?” 谢静姝的声音都带着颤,像是怕自己听错了,又像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林娘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瞧你这惊惶的样子,婶也是瞎猜的,不过话说回来,你弟弟如今在京城当差,真要是去宫里述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谢静姝却还是回不过神,想起他寒窗苦读时油灯下的身影,怎么也没法把那个邻家少年,和能面见天子的朝廷大官联系在一起。
旁边的谢思蓁见她发愣,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姐姐,怎么了?”
谢静姝这才缓过神,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没什么,就是觉得......咱们家清风,真的出息了。”
“那可不!”谢思蓁立马竖起大拇指,“清风在临平府的时候才厉害呢,我当时都没想到过咱家弟弟有那么大的能耐。”
就在她准备再次跟谢静姝重复说谢清风在临平府事迹的时候,张氏在里屋喊道,“二丫——打盆水进来!”
“来啦!”谢思蓁应声道,“姐!我晚上再跟你讲一遍。”
“行。”谢静姝失笑,在大羊村二丫跟她说过很多遍了。那时她总觉得二丫是把弟弟的能耐往大了说,如今亲眼见了这京城的谢府才知二丫说的或许还有保留。
林娘正拿着抹布擦拭八仙桌,闻言笑道:“二丫这性子还是没变,提起清风就有说不完的话,大丫你先带着青青去看看那间给你们准备的屋子,等会儿搞完就铺上咱在家里带来的新褥子。”
青青在一边听得早就有点迫不及待了,“娘,带青青去看木马。”
“走吧走吧。”谢静姝牵过青青的手,心里渐渐踏实起来。虽然这京城的宅子比她想象的还要讲究,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地打理着日子,再陌生的地方也能变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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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风的马车刚驶到京城门口,就见一队身着明黄服饰的禁军守在那里,为首的内侍见了他的车驾,立刻上前躬身行礼:“谢大人,陛下有请。”
谢清风心中一怔,他本以为会先回府安顿,自从那日在临平府他送走萧云舒去京城夺嫡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没想到刚到京城就被他召见。他没有迟疑,下了马车后就跟着内侍上了另一辆早已备好的华丽马车。
马车行至景乾宫口便缓缓停下,为首的内侍小亭子连忙掀开车帘,躬身道:“谢大人,前面便是内宫,按规制您得下车步行了。”
谢清风了然点头,掀帘下车。他虽这些年都在地方却也知晓宫廷规矩,内宫禁地非亲贵重臣不得乘舆而入,自己如今只是刚被召回的地方官,自然要按照规矩走。
朱红的墙皮在阳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檐角的瑞兽雕塑沉默地俯瞰着往来宫人,处处透着皇家禁地的威严与肃穆。谢清风整了整衣襟,稳步向前走去,步伐不疾不徐,脊背挺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