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的家,并不在那些象征着权势的西山大院,而是在天京二环内一处闹中取静的老四合院。
青砖灰瓦,院里种着一架有些年头的葡萄藤,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与他铁血局长的身份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当林凡和苏小月被李子珉领进门时,迎接他们的,并非想象中的严肃与拘谨,而是一股饭菜的暖香和一位气质温婉如玉的中年妇人。
“你们就是林凡和小月吧?快进来,快进来,饭菜马上就好。”妇人穿着一身素雅的居家旗袍,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只在她眼角留下了几道温柔的笑纹。
她拉着苏小月的手,上下打量着,眼神里满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与心疼。
“阿姨好。”林凡和苏小月连忙问好。
“妈,你别吓着人家。”李子珉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家常感。
她脱下那身笔挺的制服外套,里面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甚至主动从母亲手里接过围裙系上,走进厨房帮忙端菜。清冷的眉眼,在厨房温暖的橘色灯光下,竟也柔和了几分。
林凡和苏小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这还是那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在会议室里言辞犀利的天煞队长,总署骨干吗?
“别理她,她就那性子。”李子珉的母亲,孟舒,笑着摇了摇头,招呼两人入座,“你们别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老李他难得请后辈带回家,你们是头一遭。”
很快,六菜一汤被端上了桌,都是些精致的家常菜。
李牧也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普通的便服,收敛了所有气势,像个寻常的中年男人。
饭桌上,气氛温馨。孟舒不断地为林凡和苏小月夹菜,询问着他们在东海的生活。
孟舒的目光看似随意地在两个女孩和林凡之间流转,心中却早已明镜似的。
她看到自己那个一向清冷的女儿,竟会主动为一个男孩夹菜,孟舒心中既是好笑又是欣慰。这冰山,总算是动了凡心。
“林凡,尝尝这个,我妈做的松鼠鳜鱼,天京一绝。”李子珉夹起一块鱼肉,无比自然地放进林凡碗里。
“他不喜欢吃带刺的鱼。”苏小月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面前一盘剥好的虾仁推到林凡面前,“尝尝这个吧,我刚学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孟舒的眼神微微一凝。她看得很清楚,苏小月说那句话的时候,没有看李子珉,而是看着林凡,那眼神里的温柔和默契,是朝夕相处才能养成的。而那句“他不喜欢吃带刺的鱼”,更是四两拨千斤,不动声色地就将女儿那略显生硬的示好给化解了,还顺便宣示了自己对林凡生活习惯的了解。
好厉害的姑娘。孟舒心中暗赞一声,随即又升起一丝为女儿的担忧。自家这女儿,在战场上是把好手,可在这情场上,怕是要吃亏了。
林凡夹在中间,只觉得碗里的菜,比山珍海味还要烫手。
孟舒将一切尽收眼底,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丈夫。李牧也正看着这一幕,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却透着一丝看好戏的玩味。
孟舒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看你女儿的好戏,很开心?”李牧则回了一个“年轻人嘛,随他们去”的眼神,随即端起酒杯,打破了这微妙的僵局。
饭后,李牧将林凡单独叫到了院子里。月光如水,洒在葡萄藤上。
“夏家的事,你听说了吗?”李牧递给林凡一支烟,林凡婉拒,他自然的收起,给自己点上一根,“夏元海那老狐狸,眼光毒辣。李天熙一倒,雨荷那桩婚约自然就作废了,他这是在向我们,也是在向你,卖个好。”
“至于你和子珉……”李牧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那张总是坚毅的脸,“那丫头从小就要强,性子也冷,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对谁这么上心。我的态度和上次跟你说的差不多。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我只希望,你别让她受委屈。”
“我明白。”林凡点了点头,但实际上脑子里面是一团乱麻,自己并看不清前路。
两人在月下沉默了许久,直到孟舒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老李,起风了,快带孩子进来吧。”
当晚,林凡和苏小月离开时,李子珉坚持要送他们到门口。
站在胡同口,看着远处城市的璀璨灯火,李子珉忽然停下脚步。
晚风吹起她黑色长发,她的声音比风还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懊恼。
“刚才……我是不是很像个白痴?”
他笑了笑,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看着远方的灯火,轻声说:“没有,你妈妈做的鱼很好吃。”
这句回应,让李子珉紧绷的肩膀微微一松。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似乎带着几分突兀说道:
“谢谢你。”
“从青瓦古镇开始,好像每次在我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你都在场。”
林凡心中一动,转头看着她。
月光下,她清冷的侧脸轮廓显得格外柔和,那双总是锐利如刀的凤目,此刻也敛去了所有锋芒。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有些默契,无需言明。
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跟前,苏小月拉开车门,回头看了看站在月光下的两人,眼神复杂。
最终,她只是对林凡说了一句:“走了。”
林凡点了点头,坐进车里。车子启动,他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总是挺拔如松的身影,在原地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