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山微闭双眼,想起离开桃花源的那一刻。桃花源的晨雾总带着些草木的清甜,曲山在演武场的青石上压着腿,晨光透过薄雾落在他紧绷的肌肉上,映出古铜色的光泽。不远处,王禾正对着一株老松演练掌法,掌风掠过,松针簌簌落下,却无一片沾身;严石则在打磨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刀,刀刃划过青石的声响,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
他们是桃花源的守护者,也是三百年前镇守南疆的名将之后。先辈们卸甲归隐时,将一身古武绝学留在了这片与世隔绝的土地上,曲家的枪法、王家的掌法、严家的刀法,一代代传下来,成了刻在骨血里的东西。
“听说了吗?京里那位付战郡王,是迷路突然来咱们这儿,还是另有所图。”王禾收了掌,额角沁出细汗,“说是巡查边境,顺路过来看看。”
严石哼了一声,将磨得发亮的刀收回鞘:“郡王又如何?咱们桃花源,不看爵位,只看真本事。”
曲山直起身,目光望向谷口:“付战不同。他自幼在青云山跟秦琪拜师,一手‘裂穹拳’据说已得大成,后来亲赴疆场,大小百余战,硬生生凭着战功挣下郡王爵位。传闻他帐前议事时,不用侍卫,单凭身上那股气势,就能让悍匪俯首——那是从尸山血海里熬出来的王者气。”
话音未落,谷外传来马蹄声。三人对视一眼,迎了出去。
来者果然气度不凡。一身玄色劲装,腰间悬着佩剑,面容算不上俊美,却棱角分明,眼神沉静如渊。见了曲山三人,他翻身下马,拱手道:“付战,叨扰了。”
没有官腔,没有摆谱,只一句平实问候,却自有股不容置疑的分量。曲山三人亦拱手还礼,引着他往谷中走。
行至半途,天色骤变。乌云翻涌而来,瞬间遮天蔽日,紧接着暴雨倾盆,夹杂着核桃大的冰雹砸落。四人见状,急忙往不远处一个山洞避雨。
没想到今日躲雨竟也躲进山洞。这时竟是十几个野人,浑身覆着浓密毛发,双眼在昏暗里闪着凶光,死死盯着他们。这突然的一幕打断了曲山的回忆。王禾和严石瞬间摆出防御姿态,手掌已按在兵器上。
付战却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扫过那些野人。他并未刻意做什么,可身上那股常年征战养出的杀伐之气,却如无形的浪涛般铺开——那是见过太多生死、指挥过千军万马的人才有的气势,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威严。
野人们本欲扑上,被这股气势一冲,动作猛地顿住。他们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眼神里的凶戾渐渐被迟疑取代。
这时,曲山三人也运转起古武内劲,虽不如付战那股王者气霸道,却也带着不容侵犯的凛然正气。
僵持片刻,为首的野人突然伸出手,指了指洞外的暴雨,又指了指山洞深处,然后缓缓向后退去。其余野人见状,也纷纷效仿,一边用手比划着“我们没有恶意”的手势,一边小心翼翼地往洞内退去,始终与四人保持着距离,眼神里的警惕未消,却再无攻击之意。
洞外风雨依旧咆哮,洞内却奇异地安静下来。曲山看向付战,见他神色平静,仿佛这等场面不过寻常。他忽然明白,所谓王者之气,从不是靠爵位撑起来的,而是在磨砺与担当里,自然而然沉淀出的力量。
付战似有所觉,转头朝他颔首一笑。雨声、冰雹声、野人的低鸣,在这一刻,竟都成了这方天地里,奇妙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