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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无声,落在青雅集团冰冷的玻璃幕墙上,转瞬即逝。周锡京指尖的冰凉透过玻璃传来,与心底那点被闵雪雅话语点燃的、微弱的火种形成奇异的对峙。

为自己活一次。

这念头像一颗有毒的种子,一旦落下,便开始在贫瘠的心土里悄然滋生。

她依旧每天去公司,处理那些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事务。只是眼神里,少了些以往的麻木和机械,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她开始问自己,这个并购案非做不可吗?那个扩张计划真的符合长远利益,还是仅仅为了满足扩张的欲望和向远在新加坡的某人证明什么?

她开始在下班后,不再直接回那栋空旷的安全屋。她会让司机绕路,去汉江边吹吹冷风,或者去那些她从未涉足过的、充满烟火气的巷弄里走走。她看着路边相拥的情侣,看着为生计奔波的小贩,看着在公园里嬉戏的孩童……那些鲜活的、真实的生命气息,像细小的针,刺破了她周身那层无形的、冰冷的铠甲。

她甚至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一家街角的陶艺工作室。看着那些柔软的、褐色的泥土在转盘上被塑造出各种形状,她第一次感受到一种与权力和算计无关的、纯粹的创造乐趣。她笨拙地尝试,弄得满手泥浆,做出的杯子歪歪扭扭,丑得可笑,心底却有种莫名的放松。

周锡勋的电话依旧会来。她接起,语气平静地汇报工作,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在他那句例行公事的“注意休息”之后,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而是会极轻地回一句:“你也是。”

电话那头,有时会是短暂的停顿,然后才传来挂断的忙音。

新年过后,周锡京做了一个让董事会愕然的决定——暂缓几个激进的海外扩张项目,将部分资金和精力转向国内的新能源和科技创新领域。她在董事会上陈述理由,条理清晰,数据翔实,指出过度依赖传统资源和海外市场潜在的系统性风险,以及拥抱新技术才是未来竞争力的关键。

几位保守派元老对此嗤之以鼻,认为她妇人之仁,缺乏魄力。但周锡京态度坚决,寸步不让。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靠周锡勋威慑才能站稳脚跟的空降主管,她用这大半年的业绩和手腕,证明了自己有资格做出独立的决策。

争论持续了数小时,最终,在她的坚持和部分中立董事的支持下,方案得以通过。

走出会议室,周锡京感到一种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疲惫,却也带着一丝掌控自己方向的微光。

她回到办公室,站在落地窗前。雪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给银装素裹的城市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手机响起,是周锡勋。

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没有立刻接起。阳光照在她脸上,暖洋洋的。

响了七八声后,她才缓缓按下了接听键。

“喂?”

“董事会的事,我听说了。”周锡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听不出喜怒,“为什么?”

周锡京望着窗外被阳光点亮的雪景,语气平静:“我觉得这是正确的方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你确定?”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

“我确定。”周锡京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周锡勋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似乎……缓和了些许?

“既然你决定了,那就按你的想法做。”

周锡京愣了一下。她预想中的质疑甚至斥责并没有到来。

“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硬,“我要看到具体的可行性报告和风险评估,下周之前发给我。”

“好。”周锡京应下。

通话结束。

周锡京放下手机,看着窗外。阳光正好,积雪开始消融,露出底下城市的本色。

她忽然觉得,胸口那块堵了太久的东西,似乎随着这个决定和这通电话,松动了一些。

她拿起内线电话,吩咐助理取消今晚所有的应酬。

然后,她拿起包和外套,离开了办公室。

她没有叫司机,而是独自一人,走进了地铁站。混杂在下班的人流中,听着周围嘈杂的谈笑声,闻着各种食物和香水混合的味道,她第一次没有感到不适,反而有一种……融入人间的错觉。

她去了那家陶艺工作室。老师傅看到她,笑着打招呼。她坐在转盘前,再次尝试着塑造那些柔软的泥土。这一次,她心无旁骛,只专注于手中的触感,感受着泥土在指尖流淌、成型的奇妙过程。

当她终于做出一个勉强能看出是杯子的形状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她看着那个歪歪扭扭、却完全由自己亲手创造的陶杯,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个极浅、却真实的弧度。

她付了钱,约定好烧制完成后过来取。

走出工作室,夜晚的冷风拂面,她却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明天的工作日程。

周锡京看了一眼,没有回复。

她抬起头,看着首尔璀璨的夜空。

雪花又开始零星飘落,落在她的睫毛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她知道,前路依然漫长,罪孽无法洗刷,她与周锡勋之间那根无形的线也依然紧绷。

但至少在这一刻,她仿佛触摸到了“周锡京”自己,一点点模糊的轮廓。

这就够了。

她裹紧大衣,汇入夜色中的人流,朝着那栋不再仅仅代表囚笼的安全屋走去。

步伐,似乎比以往,轻快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