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高等中学的天台上,风很大,吹得朴世英的裙摆猎猎作响。她扶着冰冷的栏杆,俯瞰着下方如同玩具模型般的校舍与操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全在俊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双手插在裤袋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今天特意来找她,却听到她和几个女生笑着讨论周末要和“郑敏成欧巴”去看艺术展。
“郑敏成?”全在俊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个名字,他几步上前,抓住朴世英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你要和那个书呆子结婚?朴世英,你把我当什么了?”
朴世英没有挣脱,只是缓缓转过头,看向他。那双总是盛着无辜和甜美的眼睛,此刻平静无波,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在俊欧巴,”她的声音很轻,被风吹散,却清晰地钻入全在俊耳中,“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全在俊一愣,随即怒火更炽:“我能给你的还不够多吗?你想要什么,我没给你?包包,首饰,哪一次出去不是依着你?”
朴世英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一种让全在俊心头发凉的嘲弄。她抬起另一只手,纤细的指尖点了点全在俊的胸口,那里是他家那个看似风光、实则内部早已被掏空大半的家族企业。
“你连自己家那个摇摇欲坠的百货公司都快要保不住了,在俊欧巴。”她的声音依旧柔软,说出的话却像淬了毒的冰针,“你父亲上个月秘密会见了几家私募的人,对吧?你们需要的,是能立刻注入、帮你们稳住局面的现金流,是像郑家那样牢固的靠山。而这些,你给不了我。”
全在俊的瞳孔猛地收缩,抓住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他震惊地看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女孩。这些他父亲极力隐瞒的、家族内部最核心的危机,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
“我什么?”朴世英终于抽回自己的手,慢条斯理地揉了揉被他攥红的手腕,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娇憨,眼神却依旧冰冷,“在俊欧巴,我们在一起玩得很开心,不是吗?这就够了。至于婚姻……”她转过身,重新面向栏杆外广阔的天空,声音飘忽,“那是另一场游戏。”
全在俊僵在原地,看着她被风吹拂的背影,那背影单薄,却透着一股让他心悸的、不容撼动的决绝。他一直以为她是依附于他的菟丝花,此刻才惊觉,她或许是能绞杀大树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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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潭洞的夜店里,音乐震耳欲聋。李莎拉将自己灌得半醉,拉着朴世英在拥挤的舞池里摇晃。五彩的灯光切割着烟雾弥漫的空气,也切割着每个人脸上放纵或麻木的表情。
李莎拉凑到朴世英耳边,带着酒气的热流喷在她颈侧,声音嘶哑,带着惯有的、神经质的尖锐:“听说你要嫁人了?哈……郑家……真好,真干净……不像我们,一身洗不掉的腥臊……”她痴痴地笑着,眼神涣散,“世英啊,还是你聪明,懂得找个好码头靠岸……早点离开我们这些烂人……是对的……”
朴世英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脸上带着无奈又包容的笑意,在闪烁迷离的灯光下,那笑意显得有些失真。她没有回应李莎拉的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吵闹的孩子。
崔惠廷端着酒杯挤过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世英啊,以后成了郑夫人,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朋友啊!”她将酒杯递到朴世英唇边,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朴世英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小口,笑容甜美依旧:“惠廷欧尼说什么呢,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啊。”
她看着崔惠廷那精心修饰过的、却掩不住眼底焦虑的脸,看着李莎拉醉眼朦胧中深藏的崩溃,看着不远处卡座里,即使在这种场合也依旧显得格格不入、眼神阴郁地望向这边的全在俊。
这些昔日的“伙伴”,如同狂欢乐曲下即将沉没的船只,而她,已经找到了新的、更坚固的甲板。
不,她不仅仅是找到了甲板。
她是那个,在暗处悄悄凿穿船底的人。
舞池的灯光变幻,一束冷蓝色的光扫过朴世英的脸颊,将她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映照得清晰而冰冷。
告别? 这从来不是告别。
这只是将无用的旧玩具,清理出她的游戏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