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立春说明了来意。
宋二丫有些不敢相信，一脸震惊道：“你不是瞧不上二姑……不对，你不是瞧不上咱们宋家一大家子穷亲戚吗，怎么又是哪根筋搭错了，一下子就给我们所有人都安排差事了？”
“瞧不上宋家人？”宋立春被说愣了，“二姑听谁说的？”
因为侄女的突然示好，宋二丫反倒浑身不自在了，态度既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意不屑，又做不到突然间变得亲昵恭敬。
看起来就有些别扭了。
“你要是瞧得上我们，也就是我和你大姑大伯三叔他们，你之前也不会对我们那样不敬。”
“也不是说让你对我们这些长辈有多客气了，最起码不能顶嘴吧，也不对，我们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你顶句嘴或者指出来也没什么，就是不该说一句顶一句，就好像我们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
“反正，从你病好了以后，就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们都能感觉出来。”
宋二丫和她大姐宋大丫一样，私下里也有过同样的猜测，就是宋立春病得厉害那阵儿，宋二壮曾找她们借过看病钱，她们都没有借给他，所以猜测宋立春醒了后可能是恨上她们了。
大姐那边的情况她不清楚，
她只知道，那时的自己，手头是真得没钱了。
否则，也不至于一家人连过年吃顿素饺子的钱都借不到。
她愧疚道：“不是二姑故意不借钱给你看病，实在是那时候我家也一大摊子事，根本顾不上你。你那样对我们，我也认了。只是没想到，你今天突然找上门，还对我们这么好，我，我……”
宋二丫的误解，让宋立春感觉十分冤枉。
她必须解释清楚。
“二姑，借钱看病的事，我当时的确有一些介意，可后来对你们说话又直又冲，却不是因为这个。”
这下，反倒轮到宋二丫不解了。
“那是因为什么？”
宋立春想起穿越过来后对宋家姐弟们的态度，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过分了。
她解释道：“我当时是看不惯我奶奶和三叔三婶欺负大伯大伯母，你和大姑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帮着欺负人的人说话。所以我向着大伯大伯母说了几句话，在你们眼里，就成了我和你们顶嘴，对你们不敬。”
“后来，大伯和大伯母和离，你们都知道错在谁，却还是处处帮着我大伯说话，虽然说大伯母不是被你和大姑直接赶出去的，可他们走到这一步，其实你们也有责任。至少，你们选择了帮亲不帮理。而我，一直是帮理不帮亲。所以，咱们在这件事上也多有不对付。”
“至于你刚才说得，我瞧不上你们，这话，对也不对。”
“说对，是因为我确实瞧不上你们做人做事方面。”
“说不对，是说二姑说得我瞧不上穷亲戚这方面。”
“我觉得，我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二姑这么想我，是真得冤枉我了。”
“我……”宋二丫被侄女的一长串话说得更加惭愧了，却还是用嘴硬掩饰心虚，“我也知道春苗她娘不容易，可我是宋家人，总不能胳膊肘子往外拐，帮着外人说自家人的坏话吧？”
她还特意看了眼宋立春。
意思是说，你说得好听是帮理不帮亲。
可说不好听的，那就是胳膊肘子往外拐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连杜娟都已经开始了自力更生的新生活，宋立春也就不想和二姑争论帮亲还是帮理了。
说实话，争论出输赢对错都没有意义了。
知道宋二丫和所有人一样，都瞧不上宋凤琴，宋立春便面对面蛐蛐宋凤琴。
“二姑也看到了，你们齐心合力把原来的大伯母逼走，换来这样一个新大伯母。这就是你们帮亲不帮理的结果，这真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我……”宋二丫再次语塞，嫌弃地朝宋凤琴瞥了眼，又对着宋立春翻了个白眼，“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们想不想要还有什么用？”
说不后悔是假的。
可一想到杜娟始终是外人，她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
“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大伯，也不能怪我们向着他说话，说到底，不还是春苗她娘自己走到这一步的吗？你大伯一开始可没想休她，是后面闹得越来越厉害，她见县太爷也向着她，又给她分家产又给她分孩子的，后面可是她硬要和离的。”
通过昨晚杜娟和婆婆对自己的劝说，宋立春已经知道了什么是人各有志。
或者说，每个人有每个人做人做事的准则和立场。
她已经不会指望，别人都和她拥有同样的行事和三观了。
所以，她也不会想着纠正宋二丫在她看来有些歪的三观了。
宋立春摊手笑了笑。
“二姑总把春苗她娘当成外人，我也不能说你不对。可是，你可知道，我今天肯来找你和大姑大伯，是谁劝动了我么？”
听话听音。宋二丫一脸震惊，却又不停地摇头。
“不，应该不会，应该不会是她吧？”
“就是她。就是春苗她娘。”宋立春很想知道宋二丫此刻的心情，“若二姑觉得帮理不帮亲是错误的，那么在你看来，我大伯母这种以德报怨的做法更是大错特错了吧？”
似乎有什么念头在此刻破灭了。宋二丫沉默了好久都没再说话。
直到史勇送完包子回来，才打破了这份沉寂。
史家二老的住处并不远，史勇隔了这么久才回来，是因为他临时去地里薅了一篮子小白菜。
“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这当姐夫当姑父的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但也不能让你们空着手回去，正好白菜出苗了，我就顺手薅了几颗菜苗给你们压篮子吧。”
宋立春来时放包子馒头的篮子，转眼就被小白菜塞得满满当当。
宋凤琴是空着手来的，没有篮子可以装，史勇就拿干草捆了一小捆给她带着。
吃饭时，宋凤琴难得的话少。
好像，吃得也不多。
那么油润香喷喷的包子，平时难得吃到，她吃三个都算是收敛着了。
可今天，她居然只吃了一个就说饱了。
宋二丫也只吃了一个，看了眼宋凤琴，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咋也长良心了呢？还知道给我们省着包子了。这可真不像你能做出来的事。”
宋凤琴有些不自在。
“我不饿，要是饿早吃了，才不会给你们省饭呢。”
她还摸了摸小燕的头，眼里有些许亮晶晶的。
“真是懂事的丫头，我们家春花什么时候也这样懂事就好了。”
宋立春和宋二丫同时愣了下。
两人看看宋凤琴，脑子里又不约而同想到了杜娟。
最终，也只化作两声长叹。
都是造化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