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芸司遥仰起头,让水流顺着脖颈滑落。
“司遥。”
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从林间走出。
他手里提着刚猎来的野兔,皮毛上还沾着泥渍,脖颈处的致命伤正往下滴着血水。
芸司遥从池子里探出头,乌黑的发梢淌着水,贴在颈侧肩头。
这人是沈砚辞派来保护她的,叫林曳,一身的腱子肉,模样还不错,就是有点呆头呆脑的。
林曳看着她似要从水里出来,立马偏过头,道:“沈先生特意给你准备了三套新裁的衣服……你怎么没穿?”
“我洗澡穿什么?”芸司遥道:“怎么去这么久?”
林曳抿了抿唇,又抬了一下血淋淋的兔子,“你说想吃新鲜的肉,可这片林子太偏,野物本就稀少,我找了半天才猎到这只,耽搁了些时间……”
芸司遥说要吃野物本就是随口刁难。
这片林子荒凉得很,四处都是密不透风的老树,地面铺满厚厚的腐叶,连飞鸟都少见几只。
林曳能猎到这么一只野兔,想来是费了不少功夫。
芸司遥身子探出大半,水流哗哗作响,林曳一惊,连忙转过了身。
芸司遥:“你要我生吃血淋淋的兔子?”
林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应声:“不是的,我现在就处理。”
他快步走到不远处的空地上蹲下,从腰间抽出匕首,动作麻利地开始给野兔放血、清理内脏。
芸司遥穿上准备的衣服。
龙女一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如今从岛上出来了,一直叫编号也不好听,于是她便把名字告诉了他们。
林曳知道她是沈砚辞要带去南方基地的稀有品龙女,自然对她百般照顾,任何无理的要求都会满足。
芸司遥闻着烤肉香味,漫不经心的想着,沈砚辞从哪儿找来的呆子,除了身手好点就没别的优点。
她发着呆,抬起头,正好撞上林曳的视线。
芸司遥:“看我干什么?”
林曳被她问得一怔,下意识挠了挠后脑勺,这让他冷峻的脸显得有些憨厚。
“我、我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所以……”
芸司遥微扬起眉,突然问道:“你跟了沈砚辞多久?”
“沈先生?”林曳犹豫了一下,老实道:“我是今年才被调派到先生身边的。说起来还得承蒙先生看重,我心里一直感激。要是没有他,我现在还在训练营里当体能教练,哪能跟着先生做事。”
他说着,将架在火上烤得金黄油亮的兔肉取下来,用干净的刀片划成小块,放在盘子里,递到芸司遥面前。
“只能先暂时委屈你一段时间,等到了南方基地,伙食会好很多。”
芸司遥吃着没滋没味的烤兔子,眼角余光瞥见林曳从兜里摸出两包压缩饼干,撕开包装倒进掌心,又从水壶里倒出些凉水,就着饼干大口大口吞咽。
她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吃自己的。
填饱肚子后,芸司遥擦了擦手,道:“反正沈砚辞不在这里,你就算不听我的,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林曳咽下嘴里的饼干,用力摇了摇头。
“那怎么行。沈先生特意吩咐要我寸步不离保护你,绝不能出半点差错。别说是猎兔子,要不是荒林受限,我本来还想猎野猪呢,野猪肉的肥肉不多,比兔子肉有嚼劲,还能给你补补体力。”
芸司遥:“你就这么信他?”
林曳脸上露出几分郑重:“沈先生于我有知遇之恩,我以前在训练营里,性子太直,总得罪人,是沈先生帮了我,给了我机会。”
芸司遥淡淡的“哦”了声。
林曳道:“而且先生说了,你是很重要的人,哪怕豁出我的命也得护你周全。”
芸司遥没再接话,转头望向漆黑的林子。
夜风卷着草木的气息吹来,带着几分凉意,远处隐约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沈砚辞这趟出来并没有只带了她一只龙女,还有两三个野生龙女,分开关着。
芸司遥能感受到空气中蔓延的同族气味,就在不远处。
和沈砚辞合作是下下策,就算沈砚辞放了龙女,也不一定能达成任务,心甘情愿放走所有龙女,放人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心甘情愿”四个字。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对了,”林曳翻了翻口袋,掏出一个红色的护身符,“这是我自己做的,里面封了一些小暗器,如果真遇到什么危险,我不在你身边,你就可以启动这个,没准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芸司遥看了看他递过来的护身符,针脚粗糙,字体歪歪扭扭,一看就是自己缝的。
她接过,道:“谢谢。”
前往南方基地的路上,整整一个星期,芸司遥只见了沈砚辞两次。
联邦军扰乱了他的拍卖,贵族们很不满。
虽然很快恢复秩序,但他们还是受到了惊吓,扰了兴致,沈砚辞处理后续事宜忙了一阵。
尤其是联邦官员沈昭也死在了拍卖场,如今星网上沸沸扬扬都是沈昭的消息。
他这个做儿子的,父亲被枪杀而亡,再怎么样也得做做样子,于是这几天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赶路的最后一日,晨露还未褪尽,芸司遥便醒了。
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关起来的龙女。
身下的草地被日光晒得松软温热,混着泥土与野花的清香扑面而来。
芸司遥睁开眼,发现不远处坐着一个男人。
是沈砚辞。
他只穿了一件洁白的衬衫,晨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冷硬的肩线。
沈砚辞坐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膝上摊着一本皮质笔记本,指尖握着一支炭笔,正低头专注地画着什么。
他脚边的草地上蜷着两个金发龙女。
龙女蓬松的金发如阳光织就的纱衣,随意铺散在青草间,几缕发丝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她们姿态慵懒而亲昵,像两只被驯养得温顺的小兽。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沈砚辞握着炭笔的手顿了顿,“醒了?”
芸司遥站起身,“嗯。”
她转身准备换个安静的地方休息,脚步轻快,没片刻停留。
芸司遥的身影刚消失在林间,脚边的金发龙女便悠悠睁开了眼。
“沈先生,”龙女抬手轻轻拽了拽沈砚辞的裤脚,“您都画这么久了,也不画画我们。”
另一个也撑起上半身,金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盯着他膝上的笔记本,语气里满是期待:“是啊沈先生,画我好不好?我想让先生把我画得好看些。”
沈砚辞指尖微动,不动声色地将笔记本上那页未完成的、勾勒着芸司遥侧影的画纸翻了过去。
“不好。”他笑意盈盈的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