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叶桢出城门送别忠勇侯一行人。
“替我照顾好你母亲。”
忠勇侯叮嘱叶桢。
昨晚他如愿以偿,早晨起来时,崔易欢还未醒,便叮嘱下人不必叫醒她。
虽遗憾她不能来相送,但心里更多是高兴崔易欢愿意与他做夫妻,只是很不放心她,只能拜托叶桢多看顾。
叶桢点头,“父亲安心。”
忠勇侯又交代叶桢照顾好自己,行事谨慎之类,便将她让给了赫连卿等人。
“女人,你记得想我,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的。”
赫连卿板着一张脸,眼底却有不舍。
叶桢将一个镶着大块红宝石的项圈挂于他的脖间,“送与你的,得空我去看你。”
“说话算话啊。”
小脸有点绷不住,便佯装垂头看叶桢送的项圈,哼道,“算你有良心,爷没白疼你,等爷回了边城,也会派人给你送礼的,你不许不收。”
叶桢将定远王府管家的阴暗心思告知沈夫人后,沈夫人便学着谢霆舟准备的那件衣服的样式,亲自给赫连卿做了不少衣服。
加之有叶桢等人的引导,赫连卿不再胡乱打扮自己了,审美也渐渐有了变化,补充道,“我知你喜素色,回头我多给你送些来。”
他送的粉色寝衣她一次都没穿过,哼!
不过现在瞧着,那粉色的确不太好看,岁欢表妹都不喜欢。
看来老管家的审美,真的不太行。
叶桢见他隐隐已有正常少年的模样,很是高兴,“好。”
这边叙完话,沈夫人一把握住叶桢的手,“别的说再多都是多余,郡主,往后若有需要,我和儿孙们必定赴汤蹈火。”
李承河被调去边境,苗氏不放心自家男人,跟去照顾,四个孩子都跟着沈夫人前往边城。
儿子被派去边境的原因,她隐约猜到一些。
可在李恒那样的野心下,她们一家还能全身而退,沈夫人很知足了。
李岁欢和她的哥哥们也纷纷同叶桢道谢,连宁王亦来向叶桢告别。
他还送了叶桢几张铺子的契,“皇嫂,提前祝你和太子兄长百年好合。”
叶桢看了看,铺子都是地段极好的,他这是近期不打算回京了。
“你……”
“嘘!”
叶桢话未说完,宁王做出嘘声动作,笑道,“皇嫂得空替我多陪陪母后,她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也会是个好婆母。”
“好。”
见叶桢应声,宁王笑笑策马离开,随后又是蔡月牙抱着叶桢摸了会眼泪。
“老婆子初来京城时,以为没命回去了,没想到得了你们照料,活的这样好。
原还想着在京城活到老的,可那孩子实在可怜,又说舍不下我,加之你父亲去打仗,老婆子也不放心,我就跟着走一趟吧。
殿下洪福齐天,定然没事的,好闺女,你莫要担心她,自己也照顾好自己,等老婆子回来,给你带边城的特产。”
她不知道太子是假伤,宽慰叶桢。
叶桢乖巧听着,心里想着蔡婆婆未必还会回来,因为她的人听到赫连卿和宁王私下谋算,说要将蔡月牙撮合给定远王爷。
这完全不相干的两人,原本是不可能的事,但世间事谁知道呢。
换做以前,蔡月牙自己都不知道,她会跟着忠勇侯来京城,会成为蔡家的姑奶奶,还被蔡家那般敬着。
好一番道别后,队伍开始前行。
目送大家离开后,叶桢直接进宫。
太子重伤,她这个未婚妻夜里不得留下照顾,白日却是要常去探望的。
不想,再次在宫门口遇到了霍湛和时无暇。
双方见礼,时无暇道,“听闻叶晚棠处境悲惨,极大一部分乃你所为。”
叶桢不知她为何突然寻自己说这个,平静道,“她今日下场皆是依律惩治。”
时无暇要替叶晚棠抱不平吗?
可时晏不认她,难道就会认叶晚棠?
还是说这是时无暇自己的意思?
心思百转,面上不显。
时无暇打量她,片刻后,笑道,“听义父说,你派人前往大魏寻他。
但你可知,当年叶惊鸿带走了义父最重要的东西,害的义父很惨?”
这就是时晏不承认与母亲关系的原因吗?
可梦中,时晏对母亲虽有怨,却顾惜她刚从异世回来,不舍她献出全部功德。
叶桢蹙眉,“时姑娘想说什么?”
时无暇笑了笑,“我想说,我会替叶晚棠求情,让她回到将军府。”
她说的如此笃定,叶桢便知她定有求情的法子。
可。
“为什么?”
她既说母亲害了时晏,当恨母亲才知,为何要救叶晚棠。
时无暇笑了笑,“做错事总需要付出代价,这世间无人例外。”
没多久,叶桢便在东宫听得皇后传来的消息。
时无暇用新粮食种子和种植方法,换得叶晚棠免罪,重回一品将军府。
“娘娘说,时无暇提供的红薯和土豆种子,产量比稻谷高上几倍,且荒地山地皆可种植。
据说这两样农作物,不只产量大,还容易饱腹,东梧新帝便是靠这两样东西赢得百姓拥护。
大渊有了这两样食物加持,百姓便能吃饱,百姓是整个朝代的根基,他们吃饱了世道才安稳。”
皇后担心叶桢难受,自己要接待时无暇,便让人过来解释。
她亦想让叶晚棠死,但时无暇给的那些,帝后无法拒绝。
叶桢也知帝后的心思,在家国百姓面前,私人恩怨不值一提。
若她是帝后也会如此选择,可叶晚棠必须死。
谢霆舟催道,“去看看,扶光他们有无新的消息过来。”
只要吕氏到京,证实叶桢身份,叶晚棠就算被救,没了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她也猖狂不了。
只是他一时也想不明白,时无暇的用意,便又道,“传令下去,抓捕叶云横,将人秘密送来京城,再随我前往边城。”
无人知晓,当初他俘虏的那五万东梧军,除了少数不肯诚服,恨不得杀尽大渊人的,其余那些都被他收编,为他所用。
没多久,皇后的人再度带来一个消息,这次是霍湛提供的。
当年那场战事,霍湛是临时收到东梧皇帝的命令,让他带人即刻前往沼泽围剿叶惊鸿。
原本他的作战计划里,根本没考虑沼泽,因沼泽地的特殊性,他们在围攻敌军的同时,也很难避免自己人掉入沼泽。
“据霍某查悉,是叶惊鸿身边之人将她的行踪告知了东梧。”
皇帝闻言,攥紧了拳头。
霍湛的意思是,那场战事有人背叛了叶惊鸿,且与东梧勾结,让大渊战败。
太子恰好说过,叶惊鸿是为救叶云横入的沼泽,而被救的叶云横却活着。
叶云横眼下是李恒的人,所以,是李恒主导了这场阴谋,害他痛失良将?
皇帝心里恨不能将李恒剐了,面上却是问道,“霍兄可知与东梧联络之人是谁?”
霍湛摇了摇头,“不知。”
两国虽有和谈之意,但曾对战多年,东梧前皇室一直想侵占大渊。
他若指出具体人物,反而会让大渊疑心他想分化大渊朝堂。
今日前来告知这些,是他希望大渊皇帝早日查明此事,将真正谋害叶惊鸿的凶手惩治,免得殷九娘再恨他。
而他看大渊皇帝反应,只怕原先便有怀疑,再想到李恒身上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想来大渊不难揪出这个蛀虫。
说完想说的,霍湛告辞离宫。
时无暇则亲自去冷宫将叶晚棠送去了将军府。
叶晚棠回到将军府的事,很快传到了李恒耳中。
李恒暗暗松了口气。
管家察言观色,“相爷,这时无暇救出叶晚棠,可见是信了您说的话,想来很快就会寻叶桢报仇了。”
“听闻此人虽是时晏义女,在大魏地位却堪比大长公主,连朝政都能参与。
而她能有那般地位,想来是仰仗时晏的看重,而时晏会看重一个义女,无非是膝下无子嗣。
若真正的女儿回去了,时无暇风光还能如从前吗?”
管家诧异,“相爷您是怀疑,时无暇并非不知叶晚棠是假的,她只是不愿真正的那个认祖归宗?”
李恒颔首。
不无这个可能。
“这样的话,于相爷来说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
只有涉及自身利益,时无暇对付叶桢时才会更狠辣。
但,为何相爷的眉心越拢越高呢。
“相爷忧心什么?”
他们已经得到消息,东宫已经派人前往燕地查凶手,可见相爷的离间计是成了的,太子相信是燕王世子要害他。
而先前虽名声有损,但相爷这些年暗地筹谋笼络,皇帝没有实证,也不敢轻易对相爷下手。
李恒半阖着眸子,良久,方道,“去信云横让他暂藏起来,待老夫事成必不忘他功劳。”
先前让叶云横站上朝堂的计划,被叶桢打乱,而今霍湛来大渊,他总担心当年的事会暴露。
“派人盯着霍湛。”
英雄难过美人关,万一霍湛是个情爱至上的。
管家应是,“不过底下人来报,说霍湛昨日虽去了侯府,但是阴沉着脸出来的,想来是记恨殷九娘堕了他的孩子。”
另一头,将军府内。
叶晚棠在婢女檀歌的伺候下,洗漱换了崭新的衣裳,可她舌头被拔,手脚残废,看着镜中的自己,满眸恨意。
她有许多委屈要说,有许多恨意要诉,可最终只能用手沾水,艰难的在桌子上写下,“叶桢害我,求阿姐帮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