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飞鸾这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像烧红的铁钎猛地捅进了滚油里。“活阎王”三个字在如今的江湖中,份量极重。
尤其是因为之前的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活阎王景瑜也来参加铸剑山庄的更名大会。
可他们从未想过,自己会站在活阎王的对立面。
现如今他们的大小姐却说,包括这位大小姐在内,还有那位被寄予厚望的唐三唐云麟,都落在了活阎王手中。
甚至于还遭受了酷刑,并被软禁了一段时间。
唐映雪那张原本刻板严厉的脸上,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但很快被更深的怒火取代。
她一把抓住唐飞鸾颤抖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住口!什么活阎王?疯言疯语!老三呢?云麟在哪?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在她的厉声逼问中,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唐飞鸾脸上。
失踪多日,偏偏在品剑大会这节骨眼上出现,还弄成这副鬼样子,简直是把唐门的脸面丢在地上任人踩踏。
这对她这个唐门的领队而言,是一个严重的打击。
站在她身旁的林啸川,那个总是带着几分书卷气、看似温和的姑父,此刻恰到好处地伸出手,状似安抚地轻拍唐飞鸾的背。
林啸川轻声细语,却又异常清晰的问道:“飞鸾莫怕,莫怕!你姑姑也是担心你和你三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有人威胁你了?还是……有人逼你说些不该说的话?”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引导性的关切,目光却锐利如针,紧紧锁住唐飞鸾涣散的眼睛。
“不是!不是的!”唐飞鸾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摇头,连日来的恐惧、委屈和被亲人斥责的绝望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她只想证明自己不是胡闹,只想摆脱那如影随形的“活阎王”阴影。
“是真的!三哥……三哥和我一起追那封信!那封要给祖母的信!被熊天霸抢走了!上面写…写着我们唐门要……”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的尖利在嘈杂的环境中,也显得有些刺耳。
林啸川眼底精光一闪,插话的时机妙到毫巅,声音陡然带上了惊疑:“什么信?给老太太的?怎么会流出去?飞鸾,事关重大,可不敢乱说!”
“我没乱说!”唐飞鸾彻底崩溃:“就是写着唐门要和傲家联手!帮傲日庄主上位!把这铸剑山庄…把这铸剑山庄……”
她喘息着,巨大的恐惧和倾诉的冲动让她浑身发抖:“……改成「拜剑山庄」啊!”
突然间,一切都静了下来。
此时的唐映雪似乎也回过味来了。她一脸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这位一直睡在枕边的温文尔雅的爱人,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飞过。
而景瑜则是远远的看着这一幕。
唐门哟,你家的这内斗,坏人是谁都快写在脸上了。这剧情,是林啸川作为外婿入赘到了唐家,这婚后的日子过的并不舒坦啊。
对景瑜而言,这位林啸川可谓是神助攻。
只是人都有种看热闹的心理。在唐飞鸾出现,且带着惊呼尖叫的和唐门说话的时候,就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双耳朵在竖着。
哪怕是嘈杂的环境,这些习武之人也听的真切。可当“拜剑山庄”这四个字出现后,场面瞬间静了下来。
原来大家都在偷听。
原来大家也都听到了。
对于「拜剑」一事,那些原本就有消息,那些一无所知的,还有那些完全不在乎的,一下子都震惊了。
这……这事是能明着说的吗?!
于是乎,这片刻的安静,就被更大的喧嚣彻底吞噬!
“拜剑山庄?!”
“傲家要上位?唐门支持?!”
“铸剑山庄要易主?!”
惊骇的疑问、兴奋的低吼、愤怒的斥骂……各种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百炼堂的秩序。
就在这爆炸性的信息刚刚点燃全场,混乱初起的刹那,会场靠西侧一排高大的兵器展架旁,一个铸剑山庄的年轻弟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手足无措,手肘猛地撞在了一个堆满厚重腰刀的架子上。
那架子本就重心不稳,被这一撞,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紧接着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轰隆隆连带着旁边几架长枪、画戟,稀里哗啦倒下一片!
沉重的钢铁砸在青石地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四溅!
这突兀而巨大的噪音,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又泼进一瓢冷水,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强力吸引了过去。
无数人惊得扭头望去。
混乱,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拜剑山庄!唐门和傲家要改铸剑山庄为拜剑山庄!”
不知哪个角落,一个尖锐的声音趁乱高喊出来,将这惊天密谋彻底钉死,声浪借着高阔的穹顶反复回荡,清晰无比地送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百炼堂,彻底炸锅!
原本的主家台子上,一直稳坐如山的欧阳恒猛地站了起来。
这位铸剑山庄的当代庄主,属于铁匠中的异类,素来以温润儒雅着称,此刻脸色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但他并未立刻发作,目光阴冷的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盯在唐映雪和林啸川身上。那目光里蕴含的压迫感,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唐夫人,林先生,”欧阳恒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在内功的加持下,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压下了部分喧嚣,冰锥般刺入每个人的耳膜:“贵府千金所言,还有方才那响彻全场的‘拜剑山庄’之论……不知唐门,作何解释?”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重锤,敲在紧绷的气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