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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海风,如同裹挟着千年怨毒的冰刃,毫无遮拦地撕扯着悬崖边缘的一切。

它呼啸着,穿过嶙峋怪石的孔洞,发出凄厉如鬼哭的尖啸。

咸腥的气味浓重得几乎凝成实质,带着海藻腐烂的死亡气息和一种若有似无、令人心悸的铁锈味。

喻灵儿就站在这片绝壁的尽头,脚下是数十丈深渊下翻涌着墨黑色泡沫的、狂暴的大海。

巨浪狠狠撞击着崖底,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每一次撞击都让脚下的岩石传来微弱的震颤。

她单薄的身影在狂风中显得摇摇欲坠,却又像生了根般牢牢钉在那里。

风是她此刻唯一的、也是最狂暴的伴侣。它毫无怜惜地蹂躏着她。

乌黑如缎的长发早已挣脱了任何束缚,被风彻底俘获,在身后疯狂地飞舞、纠缠、散开,宛如一面猎猎作响的绝望旗帜,又似海底怨灵伸出的无数触手,在铅灰色的天幕背景下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轨迹。

发丝抽打在她冰凉的脸颊上,带来细微的刺痛,但她浑然不觉。

她身上单薄的衣衫被风紧紧压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却紧绷的轮廓,又被瞬间鼓荡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无情的风扯碎,抛入下方那噬人的深渊。

衣袂翻飞,发出急促的噼啪声,与海浪的怒吼、风的嘶鸣交织成一首末日的序曲。

就在不久前,大祭司那苍老而充满蛊惑力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了聚集在岛上祭坛周围所有信徒的耳中:

【以虔诚之心,奉上纯净之血,行血祭之礼!】

【此礼一成,缠绕我族数百载之诅咒,必将如晨雾遇烈阳,烟消云散!吾等子孙,将重获安宁,永享太平!】

那声音在狂风中似乎被撕碎,却又清晰地烙印在喻灵儿的心上。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心头滴血。

喻灵儿垂在身侧的右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正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道,紧紧攥着一本破旧的书籍。

书的封面是黯淡的、仿佛浸染了岁月污浊的暗黄色皮革,边角磨损得厉害,露出了里面粗糙的纸板。

书脊处有几道深深的裂痕,仿佛随时会散架。

这本书,是她之前费尽心思从大祭司那张古老沉重的木床下,那个隐秘的暗格里偷出来的。

就是这本不起眼的、散发着霉味和腐朽气息的古书,向她揭示了血淋淋的真相,撕开了笼罩在小镇上空的、用谎言编织的厚重帷幕。

书页里用古老晦涩的文字和诡异的图画,记载着这个所谓“诅咒”的起源——它根本不是天灾,而是彻头彻尾的人祸!是贪婪招致的、跨越数百年的血债!

那个被全镇奉若神明、慈眉善目(至少在平日)的大祭司,根本不是什么守护者,更不是她喻灵儿的亲奶奶!

她是喻灵儿的先祖。

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代、依靠吞噬人鱼血肉来强行延续生命的怪物!

人鱼肉赋予了她远超常人的寿命,让她得以苟延残喘,但终究无法让她真正不死。

于是,一轮又一轮的捕杀开始了。

那些美丽、神秘、本应自由遨游于深海的生灵,被她的信徒用渔网拖拽上岸,在绝望中成为她延续腐朽生命的祭品。

人鱼的悲泣和诅咒,如同最浓稠的墨汁,浸透了这片海域和依附其上的土地。

当大祭司的力量随着她“轮回”的虚弱期而消退,无法再压制那积攒的滔天怨念时,诅咒便如同瘟疫般爆发。

镇上的居民,那些平日里看似温顺的邻里、亲人,会在某个特定的夜晚,被无形的疯狂攫住。

他们会忘记彼此的身份,忘记所有的温情,只剩下最原始的、被诅咒扭曲的杀戮本能——他们将彼此拖拽、撕扯、残杀,用最血腥的方式,将同伴的尸体扭曲、改造成他们曾捕捞过的“人鱼”的模样!

那是一种何等扭曲、何等绝望的景象!

而当疯狂退潮,诅咒随着大祭司力量的恢复而暂时蛰伏,幸存者们会再次陷入集体性的遗忘。

他们继续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繁衍、生活,继续虔诚地供奉着那位带来“安宁”的大祭司,浑然不知自己就是下一个轮回的祭品,浑然不知自己亲手参与了这场永无止境的屠杀盛宴!

这就是真相。

得知这一切的瞬间,喻灵儿的世界崩塌了。

那所谓的“血祭”,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绝不可能是为了拔除诅咒!

那只能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一个为了满足大祭司那永远填不满的贪婪、巩固她邪恶统治的阴谋。

尽管暂时不知道【血祭】的真正目的,但此时最好的做法就是——逃走。

远远地逃掉。

去城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海风更加猛烈了,几乎要将她推下悬崖。她攥着古书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书页粗糙的触感,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啃噬着她的皮肤,也啃噬着她的心。

然而,她的脚,却像被无形的锁链钉在了这冰冷坚硬的岩石上。

她回头望了一眼岛屿深处。

那里,祭坛的方向,隐隐有火光在灰暗的天色中跳动,伴随着信徒们模糊而狂热的祈祷声,被风撕扯着送过来。

一种沉重的、几乎让她窒息的觉悟,压过了逃生的本能。

她不能走。

她必须留下。

不是为了那虚假的“血祭”,不是为了那谎言编织的“救赎”。

而是为了终结这一切!

为了斩断这延续了数百年的、由贪婪和谎言构成的、吸食着无数生命的罪恶锁链。

喻灵儿深深吸了一口凛冽刺骨、带着海腥与血腥预兆的空气。

她将手中那本承载着沉重真相的破旧黄皮书,小心翼翼地、无比珍重地埋入脚下的黑土。仿佛那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枚足以点燃燎原之火的火种,一把刺向黑暗心脏的匕首。

狂风再次卷起她的长发,如同黑色的火焰在她身后狂舞。她的眼神,穿透翻飞的发丝,望向悬崖下咆哮的、仿佛蕴藏着无尽怨怒的黑色大海,又缓缓转向岛屿深处那跳动着不祥火光的祭坛方向。

……

天空被翻滚的、墨汁般浓稠的乌云彻底遮蔽,一丝天光也无。空气粘滞,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海盐的咸腥,以及一种更深邃的、如同深海淤泥腐烂的恶臭。

海岛中心,是被巨大黑色礁石天然环抱的凹陷祭坛。

祭坛本身是一个巨大的、仿佛由凝固黑曜石构成的碗状深坑,坑壁刻满了扭曲蠕动的、非人的符文,泛着幽绿或暗紫的磷光,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血管脉络。

坑底并非实体,而是翻滚、沸腾着的粘稠物质——那绝非普通的液体。

它呈现出一种污秽不堪的暗红色,像是沉淀了千年的淤血与腐烂海藻的混合物,不断鼓胀着气泡,破裂时发出“啵咕”的、令人作呕的粘腻声响,溅射出的粘液落在坑壁上,竟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下爬。

整个祭坛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邪恶气息,仿佛直通地狱的胃囊。

围绕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祭坛,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袍人。

他们的兜帽低垂,遮住面容,只露出苍白僵硬的下颌。

他们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整齐划一地高举着枯瘦的手臂,口中发出低沉、含混、却又异常狂热的吟诵。

那声音汇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声浪,在封闭的礁石环抱中回荡、叠加,震得人耳膜发痛,心胆俱寒。

每一次吟诵达到高潮,坑底的暗红粘稠物质便翻滚得更加剧烈,仿佛在呼应这份扭曲的“虔诚”。

“以血为引!以骨为桥!涤荡污秽!永绝诅咒!” 大祭司站在祭坛边缘最突出的位置,枯槁的身影在祭坛幽光映照下如同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