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灵儿的手指死死抠进铁门内侧冰冷的金属凹槽里,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全神贯注地对抗着门轴那微弱却致命的弹性——
这扇老旧的铁门仿佛有自己的想法,总想弹开一条更宽的、足以暴露他们的缝隙。
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着抗议,但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因为这个空间太小了,铁门实在是无法完全关上。
而且他们也需要留一道缝隙来呼吸。
所幸旁边竖着钉在墙上的消防栓箱很长,几乎垂到地面。
它红色的边缘成了他们唯一的视觉屏障。
完美地遮挡了铁门残留的这道缝隙。
从楼梯上来的角度,视线就会被消防栓箱挡住。
“咚…咚…咚…”
那沉重得不像话的脚步声,伴随着细微的金属刮擦声,缓慢而坚定地踏上了走廊的水泥地面。
灯光诡异地稳定了一瞬——
不再闪烁,而是变成了更加昏暗、如同黄昏般的光线。
一个巨大、扭曲的影子,被这昏暗的光线拉得极长,缓缓从消防栓箱前方的地面上滑过。
喻灵儿和祁欲连呼吸都屏住了,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喻灵儿甚至能感觉到祁欲按在她后脑的手,指尖下意识地绷紧了。
影子停住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停尸房混合了消毒水和血腥味的浓烈腐臭气息,如同实质的浪潮般汹涌而来,瞬间填满了整个走廊。
那味道浓烈到几乎让人窒息,直冲脑髓。
一个庞大、臃肿的身影,出现在消防栓箱的边缘。
喻灵儿透过铁门那极其狭窄的缝隙,从消防栓箱下方那一小片空洞处,瞥见了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一双巨大的、沾满污垢和暗褐色不明污渍的黑色胶鞋。
一条同样肮脏不堪、质地僵硬如帆布的深蓝色裤子。
一只如同蒲扇般巨大、指节粗壮、皮肤呈现出死尸般青灰色、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正垂在身侧,手里似乎还握着一串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黄铜钥匙,和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带着暗红污迹的金属物件。
……像扳手或管钳?
那身影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仿佛在感知,在搜寻。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喻灵儿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薄薄的睡衣,黏腻冰冷。
祁欲胸膛的起伏也几乎停止,呼吸放到最轻的状态,全身肌肉绷紧到了极限,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困兽,却又死死压抑着任何可能暴露的动作。
那巨大的身影,那浓郁的死亡气息,就停在离他们不到半米的地方!
只要他们稍微忍不住侧一下身……后果不堪设想!
——完了完了完了!为啥停在这儿了啊??被发现了?!
——别动!千万别动!!屏住呼吸!!
——这压迫感……隔着屏幕我都要尿了……
——宿管手里拿的是什么?
——别怕!只要没被发现,他不能主动攻击!
……
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们藏身的角落,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
冰冷的汗水沿着喻灵儿的额角滑落,滴在祁欲紧箍着她的手臂上。
那巨大的胶鞋轻微地转动了一下方向,粗糙的鞋底与水泥地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垂落的那只巨手,手指无意识地抽搐着,锈蚀的钥匙串和那狰狞的金属工具相互碰撞,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足以让喻灵儿心脏骤停的“哐当”声。
腐臭的味道更加浓郁了,几乎凝固成粘稠的胶质,堵塞着她的鼻腔和喉咙。
喻灵儿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快抽筋了。
那庞大的身影终于动了。
它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沉重的滞涩感,继续向前走了过去。
昏暗的光线将它的影子拉得更长、更扭曲,像一个蹒跚的巨人,拖着脚步,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一步一步,沉重地……朝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挪去。
脚步声逐渐远去,但那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依旧盘旋在空气中,如同无形的诅咒。
压迫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从令人窒息的紧迫,变成了弥漫在整个空间的、持续性的恐怖。
他们依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和铁门,不敢有丝毫放松。
两人依旧紧贴着门缝,竖耳倾听。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那浓郁的腐臭似乎淡去了一些,但依旧顽固地萦绕在鼻端。
时间又仿佛流逝了无比漫长的一刻。
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周围最终被死一般的寂静重新吞没,再无半点回响,凝固的空气才似乎稍微松动了一丝。
喻灵儿抵着门的手臂剧烈颤抖,酸麻不堪,但她依旧不敢立刻松开。
——走了!真的走了!
——快跑啊!还等什么!
——吓死我了,我手心全是汗……
——他会不会在楼梯口等着?
——别乌鸦嘴!
……
喻灵儿的警惕并未放松。
她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侧过头,将自己的一只眼睛尽可能贴近那条狭窄的门缝,利用消防栓箱底部与地面那一点点有限的视角,向外窥探。
昏暗的、黄昏般的光线下,方才笼罩着黑影的位置,空无一物。
那个庞大、扭曲的身影确实消失了。
但她不敢大意。
谁也不知道那东西是真的离开了,还是仅仅走到了视野盲区,或许就静静地站在楼梯拐角处?
又等了十几秒,或许更久,确认再没有任何异样的声响后,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祁欲按在她后腰的手也缓缓放松,手掌无意识地抬起,在她发间揉了揉,带着一丝下意识的安抚。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喻灵儿的头顶。
接着,他用气声,几乎是嘴唇摩擦的微不可察的音节在她耳边说:“……走了。”
两个字,却像抽走了喻灵儿所有的力气。
手一松开,门轴发出极其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却如同惊雷般刺耳。
两人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再次提到嗓子眼。
屏息等待了几秒,没有任何被惊动的迹象。
祁欲不再犹豫,用最快但又尽可能控制噪音的速度,将铁门彻底推开。
“不能待在这里,”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却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你必须尽快回去女生宿舍那栋楼!”
喻灵儿没意见,刚才他们躲藏的时候,san值又掉了。
确实不能久留。
祁欲率先探出身,迅速左右扫视。
昏暗的走廊延伸向两端,尽头淹没在模糊的光晕里,空空荡荡。
“安全,快!” 他回头,一把抓住喻灵儿冰凉的手腕。
祁欲没有丝毫停顿,拉着她,毫不犹豫地向着楼梯口方向快步跑去。
他的步伐又急又轻,几乎是踮着脚尖在移动,努力将脚步声降到最低。
喻灵儿紧紧跟上,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驱散了一些腐臭的残留。
这段不长的走廊,此刻却显得无比漫长。
两侧紧闭的宿舍门像一口口沉默的棺材,仿佛每一扇门后都隐藏着未知的窥探。他们经过刚才帮了大忙的消防栓箱,那鲜艳的红色在昏暗中格外刺目。
越来越接近楼梯口。
每靠近一步,心脏就缩紧一分。
谁也不知道,那个拎着金属工具的臃肿身影,会不会就静静地站在下一级的楼梯平台上,仰着那张他们未曾看清的脸,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祁欲在楼梯口猛地停住,将喻灵儿拉到自己身后,自己则极其谨慎地探头,向下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