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接下来又换了好几个方向行走。
白茫茫的雪地里谁的脚印都没有留下,无论走了多久,环山的距离都没有改变,天色灰白不辨日夜。
就好像这个世界除了他们两个再无其他事物存在。
“看来真得死在这。”派西维呼出的气变成白霜很快融进了大雪之中。他们既没有找到异灵出现的原因,也没有发现出口的线索,比起躯体的僵硬,精神好像也被灌上了酒,无所谓的阔达伴随着无奈的自暴自弃。
比起他逐渐低落的情绪,俄薇已经超越了冷静的范畴,直线的情绪波动可以媲美机器。
“你还欠我一顿饭呢。”派西维说着,语气里暗含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崩溃。
俄薇只是看着远处没有反应,这让派西维以为她没听见或是被冻到失去知觉,刚想开口便听到她说:“我回去一定还你,你现在的魔力还足够活动吗?”
派西维的手掌在俄薇眼前晃了晃,对方好像完全没察觉。
派西维意识到她看见了什么,拎起了语气:“足够,需要我做什么?”为了维持他和俄薇的生命体征,他的魔力在这样的环境下消逝飞快,但她的问话不允许他回答不够。
“哦,那你要赌一把吗?”
“最差也不过是死亡。”
俄薇想笑,但她目前的脸部肌肉不支持她完成这个动作。
罗莎莉教授是对的,不止在于她对俄薇性格的判断,还有对俄薇或许能发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的判断。
她不敢告诉派西维自己的灵魂和肉体之间的联系恐怕岌岌可危。死亡又复活的经历在她的灵魂上终究刻上了抹不去的疤,即便原本的“俄薇”已经交付了这具身体的使用权,那依旧成为了靶,铸造了她的特异。
派西维意味她在适应着掌控这具身体,实际上她在习惯脱离躯壳,因为散发着光亮屏幕外的黑暗并非空无一物。
她现在终于能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观察着自己所处的地方。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屏幕是亮着的,而她借由这一点光看到了一扇门。
她推开了那扇门。
“派西维,往左走。”
门外是一条走廊,走廊上是由石碑构成的,俄薇能认出来魔石的种类,她隐隐约约记得这种魔石很稀有,至少在复苏纪后就很难看到大块的了。
走廊两边的墙壁上挂着的灯是俄薇没有见过的款式,里面的灯芯已经燃尽了,只剩下一点看不出成分的燃料积在底部,凑近了能闻到类似于海带的鱼腥味和海盐味。
“继续往前。”
派西维能感受到她身上的体温正在下降,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恶魔会把自己变成壁炉以确保一个人类的生命。
“右转。”
目前俄薇指出的路线与他所感受到的魔法阵的魔力流动是一致的,他们之前一直按照这样的规律走,派西维暂时还没看出其他与众不同之处。
“停一下。”
俄薇的眼前是一面壁画,所用的颜料她认不出来,但大概掺和了某一种动物油脂。这面画出现在转角,与整个“城堡”的氛围格格不入又诡异地相融。
画面上的图案很抽象,俄薇很自然地联想到了某些古文明的痕迹。
她凭借怀抱里屏幕传出的灯光端详着壁画,最先认出来的是那个曾经在暗谷看到的阵印。
“派西维,我左边口袋里有纸笔,你能画出一个十六宫格吗?”
“我需要你画出一个符号,从最左上的点开始。”俄薇按照一格格的步伐指挥着派西维画出了一个符号,“你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吗?”
“有点像一些古魔法阵上会出现的记号。”派西维解释,“现在的古语言和魔法阵等概念与体系都是人类规定的,而各种族也在参考人类用语的情况下对自己的魔法体系进行了改造和精简。我不认识这个符号,但你是不是看到了很多类似的符号?”
他不明白俄薇到底为什么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可目前也来不及纠结。
“是很多,一行一行排列着,像是文本。”而非常见的魔法阵排布。
“那就是了,据说上古时期没有魔法阵的概念,魔法种族使用‘仪式’来指代全部魔法,而他们进行仪式的方式便是向神明书写祀词。”
而这些祀词有的在后来经过演变变成了阵记,有的则被遗忘。
全部按照画格子的方式让派西维转录下来明显不现实,俄薇调整屏幕试图找到其他画面。
紧接着她从靠近天花板的位置看到了一串图,只是高度太高了,俄薇需要仰着脖子才能勉强看清。
等到她好不容易辨认出其中几条线条组成的形象代表着“人类”后,她才勉强看出来这部分连环画在讲什么。
一个服饰很复杂的人站在一个长方形前——俄薇猜测是石碑之类的东西,上面的横线或许代表着“仪式”的祀词——他\/她的身后跪着一个人,这个人的身后躺着一个人。
下一部分画面上两侧多了两排人,躺着的人摆在三个圆圈旁边,圆圈里画着什么东西,俄薇勉强认出来其中一个圆圈里是鱼的图案,复杂服饰的人站在另一侧。
最后一幅画上人们围成了圈,从画师对胳膊和腿部的描绘来看,可能是在跳舞。
俄薇看着入了迷,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听到脚步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正对上一双苍白的眼睛。
卧槽,饶是俄薇这样冷静的人也被这一眼吓得不轻。
“俄薇?”派西维见俄薇一直没说话出声询问。
这一声音让俄薇回了神。
“派西维...你学过服饰变迁史吗?”
......?
“恶魔去学人类的服饰变迁历史然后去引领时尚潮流吗?那很有新意了。”
俄薇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人坐在壁画下,睁着眼睛,身上无处受伤,可俄薇就是能莫名笃定他已经死了。就好像他肉体的时间在很早就被定格了,剩下灵魂不知去往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