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班长一个永冻之域直接克制对面千灵学院的冰属性魂师,戴学长和陈学长两人再一联手,团战比赛赢得轻轻松松!”
小姑娘坐在床铺的一角,摆弄着垂在肩头的两条绿辫,翠绿的发丝打着圈绕在她指间,不一会儿就结成了团,怎么也解不开了。
“呀,我的头发。”
她苦着脸去扯,却只是让那截发丝在指尖缠得更紧。
姜枣见状从床铺的另一边挪过来,轻声叹道:“别动。”
玻璃灯悬在壁顶,将两道纤薄影子拓在墙面上。
一只更长更大的手拢住那截小指,仔细地将起了毛边的发丝抚平,那圈咬住她不放的可恶头发在姜枣手下轻易就散开了。
女孩儿的皮肤总是娇嫩,只被发丝缠着就有些泛红,她长呼出一口气,用那截指头勾住她的衣摆,朝没什么热意的身躯靠了过去。
“你这么无所不能,我都要依赖上你了。”
萧萧的声音传到姜枣的耳朵里,像是蒙了一层布,闷闷的。姜枣不适应地抬起手,听身上人又道:“我真以为班长不在了,还害我伤心好久……哼,结果他和个没事人一样,还是以前那样嬉皮笑脸。”
“你希望他有事?”
“当然不是!”萧萧从她怀里退出,“只是觉得他傻,什么不管就冲过去,一点也不考虑自己。”
见人没事,姜枣又坐回了床头,“是很傻。”
“不过能回来就是最好的了,明天的对手是正天学院,听说对面才有三个魂王,看来我们又可以在观众席嗑瓜子了。”她只用一秒就回到了之前兴奋的状态,“我们两名魂帝,五名魂王,这届大赛上打谁还不是和打地鼠似的!只是可惜,到目前为止我还没上过一次赛场,本来还想着能过过手瘾。”
“没关系,说不定明天老师会安排你上场呢……”
“木槿,拿下她!”“啊?怎么什么事都让我上啊。”
前一道声音低哑得像是喝了三天的酒,后一道声音冷得像朔月的寒风,语调却缱绻懒散。
酒店的窗户忽地被一阵阴风吹开,一只用魂力化作的大掌还未伸进房里就被一阵强大的魂力打散,房间的门板砰地被人从外面踹开。
“老子亲自坐阵这魂师大赛,你们还敢打我小徒弟的主意!”玄老说着广袖一甩,萧萧转眼被收进那酒葫芦中。
窗台凹槽里积着经年的青苔,不知哪阵风卷来朵褪色的木芙蓉,花瓣泛着点洗衣皂泡将破未破的白,玄老只瞥了一眼,那花攸忽间焚作灰烬。
“三十客连出动两客,真看得起老子。哼!老子陪你们耍!”两根牛角从他头顶长出,他抬脚,消失在了房内。
冷风夹杂着断续花香在屋内来回游荡,两扇窗页仍不住地颤动。
不对劲。
姜枣紧盯着窗缝里的青苔。
星罗帝国的中心星罗城,君王招待贵宾的顶级酒店怎么会长有青苔?
砰咚!
什么重物砸在地上,听动静是来自隔壁房间的。
容不得她深究其中原因,烈焰破墙而入,她滚地避开,身旁已腾起黑烟。有团淡紫影子撞破烟尘落在身侧,还带着股呛人的玫瑰味。
袖口银线绣着的花纹刺在她眼前,左胸处突然一阵抽痛,如同一把生锈的枪尖在肉里翻搅。
那人比她高出许多,她抬起头,只能看到那片紫纱,面纱下漏出的金珠流苏随着热浪起起伏伏,晃得她起了几分杀意。
面纱上的瑰色眼睛并未锁向她,而是直直望着墙对面的七人,“邪火凤凰?是个好料子。”
两枚飞刀脱手直取墙后的马小桃,双刃却在触颈刹那倏地往外划出弧线,如活蛇绕过肩头,飞向后方人影咽喉。
“凌落宸小心!”戴钥衡和姚浩轩齐声吼道。
房内三人全力阻下那两枚急速飞旋的利刃,三道身影交错成铜墙铁壁,刀锋破空激起的火星在猿掌中烙下寸深裂痕,就是这瞬息空当,暴露了他们一直护着的房间主人——王冬。
“你们是有点脑子,提前守在房里,可惜,人,你们留不住。”紫衣女人又从指尖变出一枚飞刀,寒芒刚要脱手,一只钢爪般的手掌扣死了她的腕脉。
刀刃当啷坠地。
“当我死了么?”
筋络暴起的五指骤然收拢,只闻腕骨咔嚓一声,似乎裂了。
“想杀他?怎么不问问我呢?”
那双瑰色眼睛终于落在旁侧的白毛少女上,虽然命脉被人捏在手里,可不见她有丝毫惧色。
“姜枣,我知道你。”
两黄,两紫,四黑,依次从女人身上腾起,八环魂斗罗的威压在此刻才真正释放。墙后的五人皆因这威压武魂魂环齐开,唯有锢在她腕上的手纹丝不动。
“丁香死了。”她观察着她的表情,一字一句道,“一个朋友,你可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不过死人嘛,不重要了~我是刺客玫瑰,你可要好好记住我的名字。”
眼见着王冬的身体在威压下一点一点贴近地面,姜枣提着紫衣女人的领子将她甩到房间的角落,隔壁的视野盲区。
紫衣女人被这么一甩,火气立马上来,“你!”
话没说全,她的右脸结结实实挨了一掌,这次骨裂声是清晰可闻。
“左右不过一个跳蚤,扮什么老虎。”
“我要杀了你!”
被姜枣这么一顿羞辱,她身上的黑色魂环亮起,魂咒尚卡在一半,肚子又被狠踹了一脚。她试图以魂力来压制对方,却发现自己的魂力压根放不出来,如果不是她的魂力等级高,就是身上有什么秘宝了,但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会是斗罗级别?
“你敢不敢…”
邦!
左脸又挨上一拳。
姜枣把散乱的头发撩到脑后,靴底压上她的心口,“死人,不配有名字!”
“咳咳……那你试…试看~能不能杀,死,我。”
靴子还未压实,淡紫缎锦突然坍落成一场花祸。有风自东南来,卷起千层瓣浪。玫瑰花瓣劈头盖脸涌来,像有人把整座玻璃花房搬到她面前。
尖锐的甜混着荆棘折断的涩,冲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浮动的红潮随着月影偏移,时而似火凤梳羽,时而似舞姬漫舞。
耳垂蓦地一沉,她的耳后不知何时别了支未及凋的玫瑰,湿红花瓣顺着颊面擦过唇角时有丝绒的痒,缠绵片刻后又坠入锁骨深潭。
天地忽然静极,唯有脉搏与落英同频的震颤在血脉间回响。
十分有十二万分的不对劲。
满目赤红随呼吸频率涨缩,姜枣踉跄后退着撞上断墙,奇怪的是,她的后背开始有了热意。
碎砖硌痛后腰的瞬间,她的耳垂先触到温热呼吸。
吻是凭空出现的,突如其来的。
半截粉蓝发丝扫过她瞪大的眼,少年的发梢溺在一片胭脂色里,如磕磕绊绊的蝴蝶追向永恒的黎明,带着它的花一起。
唇峰擦过耳廓的绒毛,她整个人像是被电流击中,偏头便要躲,不曾想那抹温热已游移至颊边,若即若离如倦鸟点过湖面。
夜色被揉皱又展平。
玫瑰的甜涩气堵住呼吸,他的吻压了上来,柔软的唇瓣完完全全印上她的嘴角,她在心底低骂一句,脑袋刚往后仰就被扣住后颈,少年指腹的茧子磨得她发疼。
蝴蝶将自己的印记盖在它的花上,以一种极尽温柔却不容拒绝的方式,印上共赴黎明的邀约。
姜枣不傻,如果按照那朵花瓣掉落的轨迹,下一次吻的……
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俯首的少年,果然,他也化作一堆花瓣散去。
“即使把你的欲望放大了那么多倍,也还是这么乏味,只差一点,我就能拿走你的心脏了,唉,没有了情客丁香,我这幻境的能力真是大打折扣呢。”
玫瑰花瓣和那个吻一样,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
姜枣的识海再次响起紫衣女人的声音:“对了,在走之前,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在无情之人面前,我的花只能是花,可对有情之人嘛……”
“……姜枣,姜枣,姜枣!”
姜枣终于睁开眼,幻境已经消散,可后背的热意依旧还在,她猛的抬眼,正对上王冬那张放大的脸。
…………
“啊!你还好吗?怎么一醒来就对我刀剑相向?”
王冬双手护着胸口,飞速退开十步远。
姜枣举着匕首,压根没有放下的意思,“你既不是幻象,为何抱我?”
“你正好晕在墙边,半个身子都要倒了,我不扶你,你睡在这片碎砖上伤着怎么办?”
“姜学妹,我可以作证,王冬学弟真不是幻象。”马小桃出言解释。
火烟散去,姜枣才瞧见隔壁房间的情况。王冬的卧室里不单有马小桃四人,还有西西、陈子锋和公羊墨,只是他们三人都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凌落宸一边处理着姚浩轩手上的伤口,一边问道:“这么说,你刚刚是入了那刺客的幻境,还见到了王学弟的幻象?”
姜枣一想到那场漫天的玫瑰花,自己还一直靠在幻象本人身上,脸色简直不要太差。
“他们是怎么回事?”她岔开话题。
“我们收到玄老的传音,三十客来袭,叫我们守好王冬,他们三个在我们前面赶到,同你一样也中了那贼人的幻境。”戴钥衡道。
“三十客?”
“是日月帝国的一个神秘组织,以三十位实力强大的魂师为首,用名花三十客来命名,其下有六十门生,门生下又有行人,行人下是侍者,侍者之下是花种。他们向来神出鬼没,在很早之前就盯上有三万九千斤的双头经幢九瓣锤,因此与学院的人大打出手。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那柄锤子最终被留在赏宝会。王冬学弟和萧萧学妹能拿起九瓣锤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三十客自然会把目标转向他们,这也是玄老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的原因。”
马小桃叹了一口气,“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一次性派出三名花客,倘若那名刺客使出全力我们都不是对手。说来她可真是个怪人,什么也没干就跑了,还把同伴的名号全抖出来。时客木槿,醉客木芙蓉,那两位可不好对付,也不知道玄老能不能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