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你干什么了?”程西望问。
修玉回想了一下昨晚,昨晚他正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搅得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了。
修玉起初还挺兴奋的,搓了搓手,跑到门边去开门,然后笑容瞬间冷却,僵死在脸上,他发着脾气,嘀嘀咕咕地抱怨了句:“怎么是你啊……”
洛恩站在门口,脸上依旧是小心翼翼的笑容,友好地说:“我担心你们有什么不适应的,所以过来问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修玉“砰”地关上了门,隔绝了洛恩的视线,随后没好气地回到床上。
程西望听完他绘声绘色的描述后,悠悠道了句:“他怎么没来关心我……”
阴阳怪气的。
这话传到修玉耳朵里可就变了个味道,他听不出程西望的讽刺,只觉得程西望是打心底里希望洛恩半夜造访他的房间。
修玉岔开话题:“别管他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啊?”
程西望回答他:“宴会结束后,如果没出意外的话。”
但是不出意外的话,肯定会出意外的。
从现在的表象来看,洛恩对人鱼十分上心,他极有可能是需要人鱼身上的某种东西。
程西望垂眸深思,他对人鱼的身体构造并不了解,目前他只了解到,人鱼的眼泪可以化成珍珠,以及他们抹掉记忆的能力。
前一点洛恩肯定是不屑的,毕竟他不是什么穷鬼。
至于抹掉记忆,好像没什么能应用的地方,毕竟抹掉记忆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一刀抹了那个人的脖子。
那么……会不会是人鱼本身……
血和肉——这些难以替代的东西,只有人鱼拥有。
人鱼……程西望在桌面的敲击的手指一顿。
辛西娅是条半人鱼。
这算什么童话世界啊,淦。
程西望几乎可以确定了,要是修玉这傻子落到洛恩的手里,肯定连骨头渣滓也不剩了。
程西望抓住修玉的手,修玉愣神间,就被他从凳子上拽了起来。
“把隐形药水喝了,现在就回海里。”
等一百年后再出来算了,他等得起,现在这世道,一上岸全是坏人,把坏人熬死就好了。
艾弗里那家伙应该是知道真相的,或许是全部,一开始那场交易,就是他和洛恩商定的,又或许只是一部分,艾弗里也被那表面无害的人给坑了一把。
修玉被他拽着往门口走,手里还攥着程西望给他的隐形药水。
他还处于状况之外,不明白程西望怎么这么急切地要走,明明方才还说要等宴会后再离开。
他们推开门,两柄长矛就交叉架在他们身前,守卫说:“王婿下了命令,没有他的准许,你们不能离开。”
硬碰硬是打不过的,程西望对说话的那位守卫提出诉求:“我们要见王婿。”
两个守卫眼神交汇,其中一个守卫便去通报了。
就剩下一个守卫了。
程西望斜倚在门框上,修玉则是被程西望牵着,他们站在那里,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守卫的长矛还抵在门口。
程西望的目光转向守卫后方,一块份量不小的石块正以急速撞向守卫的后脑勺。
一声闷响后,守卫只觉得脑袋一痛,伸手去摸,摸了一手的血。
守卫下意识转身,朝着空无一人的方向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砸的?”
趁着他的注意力被转移,程西望带着修玉抬脚就溜,他们服下隐形药水,沿着小路奔跑向宫门。
他们已经很熟悉王宫的逃跑路线了。
他们没有去宫门,不出意外的话,宫门已经关锁了,他们直接去了那棵歪脖树。
爬树前,程西望再三强调:“小心点,别崴了脚。”
这次没闹出来什么动静,他们顺利地逃了出去,于天黑之前到了大海。
傍晚时分,艾弗里乘着马车到了宫门口,看见封锁的宫门他脸上毫无波澜。
看来是被那两人跑了,艾弗里轻蔑地弯起唇,看来那家伙还没有死心呢,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那家伙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在明面上动作,一个则是喜欢在背地里下手。
至于他为什么纵着洛恩利用他,其实他也在利用洛恩,两个人都在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只要不危害对方的利益,两个人就不会站在敌对面。
宫门前的守卫确认过后,两扇沉重的宫门才缓缓推开,车夫驾着马车驶入。
远远地,艾弗里看到自己的住所亮着灯火,艾弗里轻叹一声:“还算有点良心,吓跑了我的客人,要点什么好呢……”
艾弗里说的客人当然不包括修玉,比起辛西娅孩童时一句尚不知真假的玩笑话,还是眼前见到的更令他感兴趣。
只有疯子才会探求长生那种不切实际的秘术。
艾弗里推门,没等坐在桌边的洛恩开口,就开启了冷嘲热讽模式:“真没用,连块鱼鳞都没刮到。”
洛恩抿着唇,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却不敢说出半句反驳的话。
他动了动嘴唇,请求艾弗里:“我需要你的帮助。”
艾弗里长腿一迈,在他对面坐下,自顾自倒了杯水,没回应他。
直等喝干净杯里的水,艾弗里才半开玩笑地说:“照他们那猥琐的性子,估计会在海底待上百年,那时我们都成白骨堆了。”
洛恩眼神微动,看着艾弗里,神色认真,似乎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下场的准备:“我知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艾弗里把玩瓷杯的动作一顿,随即笑着说:“你应该找辛西娅啊,找我做什么?她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抓条人鱼应该不难……”
艾弗里没捏稳杯子,瓷杯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清脆的声音十分突兀。
艾弗里没去理会,抬头看着洛恩,语气玩味,继续说:“或者,就用半人鱼。”
洛恩的指节都泛白了,强忍着说:“这件事,不能让她知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无论你要什么。”
艾弗里漫不经心地低头,扫了眼那一地碎渣,却什么都没说。
洛恩蹲下身子,一片一片地捡着,清扫干净。
艾弗里对他忍气吞声的作风很满意,半晃着腿,说:“我只能说服辛西娅,剩下的你要自己处理,至于报酬……先欠着吧。”
他最近没什么想要的东西,要说想要的,也就只有行事作风十分猥琐的某个家伙了。
但那家伙绝对不会出来的。
洛恩松了口气,应下:“好,我记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