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器泣血诉旧怨,幽潭映影觅前缘。
玉璧沉光连骨瓷,迷雾深处见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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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龛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甸甸的铅块,压得阮白釉和沈青临几乎喘不过气来。那些在紫外线下泛着诡异荧光的残破器具,如同无数双无形的眼睛,注视着他们,诉说着被尘封的罪孽与痛苦。阮白釉感到一阵阵发自骨髓的寒意,不仅仅是因为这洞穴深处的阴冷,更是因为那些破碎感知带来的强烈共鸣,仿佛那个被诅咒的女人的哀嚎与绝望,正透过这些冰冷的遗物,一点一滴渗透进她的灵魂。
“我们得离开这里一会儿,”沈青临首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发闷,“这里的空气太糟糕了,而且,长时间暴露在紫外线下对我们也不好。”他关掉了手持紫外线灯,秘龛瞬间被他们头灯和手电的光芒重新照亮,那些器具的诡异感稍减,但沉寂的压抑依旧。
阮白釉点了点头,她确实感到头晕目眩,胸口也闷得慌。那些符号和器具带来的冲击太大了,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和梳理。
两人小心翼翼地退出了秘龛,重新回到了之前那条相对宽敞一些的甬道。甬道深处,隐约传来滴水的声音,空灵而有节奏,像是远古的钟摆,在这死寂的地下敲打着时间的流逝。
“那边似乎还有路。”沈青临用手电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光柱穿透黑暗,隐约能看到甬道在前方拐了个弯,似乎通向更深邃的所在。
“我们……要过去看看吗?”阮白釉有些犹豫。秘龛的发现已经让他们心力交瘁,前方的未知更让她感到一丝本能的畏惧。
沈青临沉吟片刻,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不能半途而废。这些秘龛和器具,很可能只是整个诅咒仪式的一部分。如果这里是源头,或者与源头紧密相关,那么一定还有更核心的区域。”他看向阮白釉,眼神坚定而温和,“别怕,有我。我们一起去看看,也许能找到更多线索,解开你身上的谜团。”
阮白釉深吸一口气,沈青临的话语像一股暖流,驱散了她心中的些许寒意。她点了点头:“好,我们去看看。”
两人顺着滴水声传来的方向,继续向洞穴深处探索。甬道渐渐变得狭窄崎岖,脚下的路也愈发湿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混合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淡淡的幽香,若有若无,像是什么花朵在幽深之处悄然绽放,又带着一丝丝腐朽的气息。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出现在他们面前,溶洞顶端垂下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在头灯的照射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宛如一座地下宫殿的华美吊灯。而溶洞的中央,赫然出现了一汪幽潭。
那潭水清澈异常,几乎能一眼望到底部铺满的细小卵石。然而,这份清澈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潭面平静无波,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琉璃,倒映着上方嶙峋的钟乳石,以及他们两人模糊的身影。水潭边缘长着一些奇异的苔藓类植物,颜色墨绿,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他们脚踩在湿滑地面上的轻微声响,以及那依旧清晰可闻的滴水声——水滴正从一根巨大的钟乳石尖端滴落,在幽潭的某个角落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好美……但也……好奇怪。”阮白釉喃喃自语,她从未见过如此清澈却又如此令人心悸的水潭。这潭水仿佛拥有某种魔力,吸引着人的目光,让人忍不住想探究它的深处。
沈青临也皱起了眉头,他是一名法医,对水体有着职业性的敏感。这潭水太“干净”了,干净得有些不合常理。在这样一个封闭的地下环境中,水体通常会因为缺乏流动和光照而滋生微生物,变得浑浊或带有异味。但这潭水,却清澈得仿佛经过了精密的过滤,而且那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似乎就是从潭水本身散发出来的。
阮白釉缓缓走到潭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凝视着水面。潭水冰凉刺骨,即使没有触碰,也能感受到那股寒意。她借着头灯的光,仔细观察着潭底。
突然,她的目光被潭底的一抹异样的光芒吸引住了。
“青临,你看那里!”她压低声音,指着潭水中央偏左的位置。
沈青临立刻将手电光束投向她所指的方向。只见在约莫两三米深的水下,一块巴掌大小的圆形物体正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的光晕。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在这幽暗的潭底显得格外清晰。
“那是什么?”沈青临也有些惊讶。
阮白釉的心跳骤然加速,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随着光线的聚焦,那物体的轮廓逐渐清晰——那是一块玉璧!一块通体温润、散发着微光的玉璧!
更让她感到震惊的是,当她勉强辨认出玉璧表面似乎雕刻着某种纹路时,一股熟悉的悸动从心底升起。那纹路……那纹路虽然因为水波的折射和距离而显得有些模糊,但其蜿蜒盘绕的形态,那种独特的韵律感,竟然与她那套被诅咒的骨瓷茶具底部的凤凰火纹,以及殡仪馆女尸肋骨上的凤凰火纹,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是玉璧……上面的花纹……”阮白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骨瓷上的……很像!”
沈青临闻言,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仔细调整着手电的角度,试图获得更清晰的视野。果然,那玉璧上的纹路虽然细节难辨,但整体的风格和走向,确实与他们之前见过的凤凰火纹如出一辙。
这个发现让两人都感到一阵激动和不安。骨瓷、凤凰火纹、被诅咒的女人、秘龛中的残器,现在又多了一块沉在潭底的发光玉璧。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逐渐勾勒出一个庞大而诡谲的秘密。
阮白釉被那玉璧深深吸引,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更靠近潭水,看得更清楚一些。她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潭面。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原本平静无波的潭水,突然毫无征兆地泛起了一圈圈细密的涟漪。涟漪从潭心向四周扩散,水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了。紧接着,那倒映着他们身影的清澈水面,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光影晃动,水波荡漾。
阮白釉惊愕地看着水面,只见原本倒映着她自己面容的地方,影像开始扭曲、拉长,然后渐渐凝聚成另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身影很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看不清五官,只能勉强分辨出其轮廓。她穿着一身深色的、仿佛是民国时期的服装,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后。尽管面目不清,但阮白釉却在一瞬间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那个姿态,那种感觉……
“是她……”阮白釉失声低呼,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我在梦里见过的……那个被诅咒的女人……”
沈青临瞳孔一缩,立刻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阮白釉,同时警惕地盯着水面。水中的倒影依旧模糊,但那女人的轮廓,确实与阮白釉之前描述过的梦境中的形象高度吻合!
水面上的身影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们,或者说,凝视着阮白釉。那模糊的面孔仿佛带着无尽的哀怨与悲伤,又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却被无形的力量禁锢着,无法发出声音。
这诡异的一幕,让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溶洞顶端滴落的水珠声,此刻也显得格外刺耳。
阮白釉死死地盯着水中的倒影,心脏狂跳不止。恐惧、困惑、以及一种莫名的悲哀,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能感觉到,那个身影与自己之间,存在着某种深刻而神秘的联系。这种联系,比之前在秘龛中感受到的更为强烈,更为直接。
“她……她想告诉我什么?”阮白釉喃喃道,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沈青临紧紧握着阮白釉的手,试图给她传递力量和冷静。他沉声道:“别慌,白釉。这可能只是一种光学现象,或者……是某种我们尚不了解的能量反应。”尽管他努力保持理性,但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也让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潭水中的倒影持续了约莫半分多钟,然后,随着涟漪的逐渐平息,那模糊的女影也开始慢慢消散,重新变回了阮白釉和沈青临被拉长的、有些扭曲的倒影。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他们的错觉。
但两人都清楚,那不是错觉。
潭底,那块玉璧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亘古不变。
“这潭底下……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阮白釉喘息稍定,目光再次投向那块玉璧,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好奇与探究。
刚才那诡异的景象,非但没有吓退他们,反而激起了他们更强烈的求知欲。那个与阮白釉梦境中女子极为相似的身影,那块与骨瓷纹路如出一辙的玉璧,这一切都表明,这个幽深的潭底,很可能隐藏着解开整个诅咒之谜的关键线索。
沈青临扶着阮白釉站起身,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幽潭:“看来,我们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但这潭水……恐怕不简单。”他指了指潭边那些墨绿色的苔藓,“这些植物的颜色很深,而且这里几乎没有光照,它们能生长得如此‘茂盛’,很可能依赖于水中的某些特殊物质。”
阮白釉明白他的意思,这潭水,这玉璧,以及刚才出现的倒影,都充满了未知与凶险。但她也知道,他们不能就此退缩。
“我们必须想办法……把那块玉璧拿上来。”阮白釉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地说道。她的直觉告诉她,那块玉璧,不仅仅是一条线索,更可能是一个重要的媒介,一个能够让她更清晰地感知到诅咒源头的媒介。
前方的道路依旧迷雾重重,但此刻,他们仿佛已经触摸到了迷雾深处那冰冷而坚硬的核心。那幽潭,就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既充满了致命的危险,又隐藏着他们苦苦追寻的答案。而阮白釉与那个诅咒之间的神秘联系,似乎正在被这幽潭、这玉璧,一步步唤醒和加强。她隐隐感觉到,自己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向某个既定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