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方向的银灰雾柱在故宫上空扭曲成狰狞的树冠形状。陈镇玉的青铜左手不受控制地痉挛,树形烙印的脉络正沿着小臂向上蔓延。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金属的锈涩在口腔里炸开,眼前的幻象才稍稍消退。
\"慈宁宫花园。\"周慕云拽着他穿过惊慌的人群,\"严老最后说的位置。\"
东六宫的屋檐上突然掠过几道黑影。陈镇玉抬头时只看到翻飞的青色衣角——龙虎山的人正在建筑群间腾跃,为首的少女腰间铃铛不响,手中却多了一柄三尺长的青铜尺。
\"量天尺。\"周慕云脸色骤变,\"张家人动真格的了。\"
话音未落,西边宫墙突然爆开一团金光。五个穿杏黄道袍的修士踏着符纸浮空,为首的老者手持罗盘,盘面射出光柱直指陈镇玉胸口。
\"茅山宗也来了。\"陈镇玉的金属右手自动变形,化作薄刃挡在身前。光柱撞上刃面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他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地砖上留下泛着银光的脚印。
老者飘然落地,罗盘咔咔转动:\"陈道友,令尊二十年前借走的《黄泉渡厄经》,该还了。\"
陈镇玉瞳孔微缩。父亲以前确实提过茅山的镇派秘典,但从未说过...
老者突然喷出一口黑血。他的胸口透出半截青铜枝桠,枝头绽开的花苞里赫然是颗跳动的眼球。南宫煜从阴影中走出,黄金瞳里流转着银雾:\"老东西,真当我看不出你是为玉佩来的?\"
混乱中,周慕云猛地将陈镇玉推进月华门。门内是一条狭长的甬道,尽头隐约可见慈宁宫花园的琉璃影壁。
\"我去引开他们。\"周慕云甩给他一张泛黄的图纸,\"这是1942年故宫地下勘测图,第三块玉佩在——\"
南宫煜的青铜枝桠刺穿周慕云的肩胛,将他挑到半空。鲜血溅在图纸上,恰好晕染开慈宁宫花园西北角的位置。陈镇玉的树形烙印突然灼痛,那个角落在他视野中亮起银光。
\"走!\"周慕云甩出三枚铜钱。钱币在空中炸开,化作漫天金针逼退追兵。
陈镇玉撞进花园时,满园牡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金属化。花瓣变成青铜薄片,在风中叮当作响。西北角的太湖石假山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渗出粘稠的银光。
他刚靠近假山,背后突然袭来刺骨寒意。他本能地侧身,一柄冰晶长剑擦着咽喉划过,在地面冻出三尺霜花。
\"慕容家?\"陈镇玉盯着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她剑穗上挂着冰蚕丝结,正是辽东慕容氏的标记。
女子不答,剑尖挑起地上落叶。叶片瞬间结冰,化作无数飞刃袭来。陈镇玉的青铜左手横挡,冰刃撞上金属发出珠玉般的脆响。借着这个间隙,他看清女子眉心有一点银斑——和南宫煜眼中的银雾同源!
假山缝隙突然扩大。银光如触手般卷住陈镇玉的脚踝,将他拽入山体内部。慕容氏的冰剑追刺而来,却在接触银光的瞬间崩碎成渣。
黑暗中有流水声。陈镇玉顺着狭窄的隧道下滑,最终跌入一方水潭。潭水银白粘稠,浮着无数细小的青铜碎片。他挣扎着爬上岸,发现这是个穹顶石室,正中央的青铜祭台上,静静躺着半块鱼形玉佩。
\"第三块...\"
伸手的瞬间,整潭银水突然沸腾!水中碎片聚合成人形,是个穿明朝宫装的女子。她的身体由无数青铜鳞片拼成,关节处伸出细密的根须。
\"镇山人。\"女子的声音带着奇特的共鸣,\"西王母血脉终于等到你了。\"
陈镇玉的烙印剧痛。幻象如潮水涌来:他看到那日苏跪在同样的祭台前,双手捧着的不只是青铜树枝,还有半块鱼形玉佩。画面切换,年轻的陈青山将玉佩一分为二,一半交给妻子,一半埋入祭台...
\"你们陈家世代镇山守门,守的从来不是门。\"宫装女子指向他胸口的凹痕,\"是树。青铜树过滤着门另一边的污染,而镇山人...是唯一能更换滤芯的容器。\"
祭台突然下沉,露出底下盘根错节的青铜根系。这些根须比太和殿地下的更加古老,表面刻满符咒。陈镇玉的金属手臂自动分解,细丝与根系连接。海量信息涌入脑海:
昆仑青铜门后的肉壁是树根的变异,林夏正在被转化成新的\"滤芯\",而那日苏...那日苏就是守门人,上一任镇山人是陈青山!
\"七十二小时是净化周期。\"宫装女子的身体开始崩解,\"树根已经污染71%,届时若没有新滤芯,整个过程会重启...\"
根须这时突然暴起,缠住陈镇玉的四肢将他拖向深处。最后一刻,他抓起祭台上的鱼形玉佩按在胸口。三块残玉在血肉中拼合,绽放出的银光将根须暂时逼退。
黑暗的隧道尽头传来打斗声。陈镇玉循声爬出,发现竟回到了筒子河边。河面漂满青铜色的絮状物,对岸站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陈青山!
父亲的模样比他记忆中苍老许多,右眼完全变成了青铜色。但真正让陈镇玉血液冻结的是父亲手中的东西:一节跳动的青铜树枝,枝头开出的花苞里,蜷缩着缩小版的林夏。
\"镇玉。\"陈青山的声音像是隔着水传来,\"你母亲撑不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