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抓着那块温润的黑色玉简，指尖传来一阵熟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刺痛。
《万兽逆》的反噬之力，像是一群饿疯了的野狗，在他经脉里疯狂冲撞，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盯着玉简，又看了一眼旁边满眼担忧的孙子王志涛，还有抱着弟弟手臂，一脸紧张的王志泽。
逃？躲？
没用了。
这身躯的异化，这灵魂的沉沦，比任何追兵都更致命。
与其被动地等着自己变成一头只会嘶吼的怪物，不如……赌一把大的！
“老祖宗，您……”李虎看他脸色不对，刚想开口。
王山却没理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脑子清醒了一瞬。他逼出一滴暗红色的血液，那血珠不像正常血液那般鲜活，反而带着一股子陈腐与狂暴的气息，悬浮在他的指尖，微微颤动。
“去！”
他屈指一弹，血珠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黑色玉简的中央。
没有想象中的光芒大作。
那滴血就像落入了滚烫的沙漠，连一缕青烟都没冒出来，就被玉简“吃”得一干二净。
“这就……没了？”李虎挠了挠头，有点摸不着头脑。
张梅也皱起了眉，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下一秒，异变陡生！
“嗡——”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低鸣，从玉简中爆发开来。原本朴实无华的黑色玉简，此刻通体亮起了璀璨的荧光，那光芒纯净而神圣，与王山血液里那股暴虐的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紧接着，仿佛是收到了某种指令，整个溶洞湖岸边，岩壁上那些沉睡了万古的符文，一瞬间全部苏醒了！
一道道光流顺着符文的脉络急速游走，从四面八方汇聚向湖心，整个地下溶洞被映照得亮如白昼。
“哗啦啦！”
平静的湖面彻底炸开，不再是镜面，而是变成了一锅沸水。湖水剧烈地翻腾、旋转，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湖泊中心缓缓成型。
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从漩涡深处交织着冲天而起。
一股，是精纯到极致的生命能量，闻上一口都让人神清气爽，仿佛能洗涤一切污秽。
另一股，却是驳杂、混乱、充满原始兽性的气息，与王山体内的反噬之力如出一辙，甚至更加古老，更加恐怖！
“我的娘诶！这湖底有鬼啊！”李虎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就在这时，王山脑中响起了系统冰冷而急促的警报声。
【紧急警报：检测到异化血脉源与“天枢核心禁制”产生共鸣！正在强制激活本区域最高权限——“归元净化程序”！】
【警告：本溶洞为御兽宗上古遗留的“兽源因子”秘密实验场。净化程序启动后，将无差别转化、提纯区域内所有能量！】
王山的心脏猛地一沉。
秘密实验场？
【警告：宿主的异化体质与“归元净化阵”的能量性质存在根本性冲突。此次强制净化，既是宿主淬炼体魄、引导异化方向的唯一机遇，亦是可能导致宿主彻底失控、神魂湮灭的最终挑战！】
【判定中……成功率：未知。失败后果：彻底兽化，理智不存！】
冰冷的字句，像一把把刀子扎进王山的脑海。
机遇？挑战？
说白了，就是一场拿命去赌的轮盘游戏，赌桌对面坐着的是死神。
赌输了，连变成疯子的资格都没有，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爷爷！”王志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小脸煞白，紧紧抓住了他的裤腿。
王山看着孙子，又看了一眼那个已经扩张到数十丈宽的恐怖能量漩涡。
磅礴的能量风暴席卷而来，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几乎站不稳。
他反而笑了。
笑声沙哑，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扯，听得李虎和张梅心里直发毛。
“怕什么？”王山低沉地开口，也不知道是在对孙子说，还是在对自己说，“最坏的结果，不就是死吗？老子这辈子，什么都怕过，就是没怕过死！”
他猛地推开王志涛，向前踏出一步，张开双臂，主动迎向了那毁天灭地的能量漩涡。
“来！”
一声怒吼，他竟是凭借自己那强悍得不像人的意志力，强行将那巨大的能量漩涡引导向自己的身体！
“老祖宗！不要啊！”张梅失声尖叫。
“轰——！”
无穷无尽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灌入王山的体内。
“呃啊啊啊啊——！”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剧痛席卷了每一寸血肉，每一个细胞。
如果说《万兽逆》的反噬是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骨髓，那现在，就是有一万把烧红的钢刀，正在他的身体里疯狂地切割、搅拌！
“咔嚓……咔嚓……”
他体内的骨骼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响，皮肤下，一片片细密的、带着诡异纹路的暗金色鳞片，争先恐后地破肉而出。他的身形在抽搐中被拉长，肌肉不正常地坟起，整个人都像是在被强行重塑成另一种生物。
李虎和张梅已经彻底看傻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老祖宗，正在变成一个……怪物。
然而，就在这无边无际的痛苦炼狱中，王山的神智却捕捉到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一种链接。
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与这片空间万物的链接。
他能“看”到，不，是“感觉”到，旁边那株“赤血龙须草”正在因为能量的激荡而兴奋地颤抖。他能感觉到不远处那具被他捏爆脑袋的怪蛇尸体，虽然生命已经消逝，但构成它身体的“兽源因子”正在缓慢逸散，回归这片土地。
甚至，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株灵植的生命脉动，每一块岩石的沉寂，都像是一首独特的旋律，在他脑海中奏响。
这是什么？
一个荒唐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强忍着身体被撕裂的剧痛，分出一缕心神，尝试着与湖畔边一株因为刚才的能量冲击而变得有些枯萎的灵植进行“沟通”。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脑子里下达了一个命令。
——活过来。
下一刻，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株枯萎的灵植，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水灵、饱满，焕发出勃勃生机。甚至，它的顶端还微微弯曲，朝着王山的方向轻轻摇曳，像是在……致意。
李虎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疼！不是做梦！张梅，你看见没？那草……那草它成精了！它在给老祖宗鞠躬！”
王山的心头却是一片雪亮。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这该死的异化，根本不是单纯的诅咒和侵蚀！
它是在将自己与“万兽之源”最底层的原始法则进行绑定！每一次异化的加深，每一次痛苦的折磨，都伴随着对这个世界某种规则的掌控！
《万兽逆》，逆的不是天，不是地，而是将修炼者自身，逆转为“兽源”的一部分，成为这片土地的……主宰？
这御兽宗，到底是一群天才，还是一群疯子！
“系统！”他立刻在脑中咆哮，“别给我播报那些没用的废话！立刻开始深度解析！解析这种‘环境共鸣’能力，给我把它数据化！结合玉简里的传承资料，给我找出一个能控制它的方法！马上！”
他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将这片该死的溶洞，改造成自己主场的计划！
就在他疯狂思考的同时，那股席卷全身的能量漩涡，似乎也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股磅礴的净化能量，与他体内《万兽逆》的反噬之力，在经过了最初的剧烈冲突后，竟然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净化能量不再试图湮灭反噬之力，反噬之力也不再疯狂破坏他的生机。两者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住，以他的身体为战场，也是熔炉，开始了一种更高层次的融合与蜕变。
痛苦还在持续，异化的程度也在不断加深，他能感觉到自己离“人”这个形态越来越远。
但他的理智，却在这场风暴的中心，保持着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冷静。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至少，暂时压制住了那股最致命的反噬。
他，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