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天子峰的断壁残垣浸染成一幅血色画卷。破碎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断裂的箭簇深深扎入青石,凝固的血迹在砖石缝隙间蜿蜒,似一条条暗红的脉络,诉说着方才那场激战的惨烈。
击退敌军的众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峰上。
守墓人们身形矫健,如同灵巧的猿猴,眨眼间便攀上身边的大树,或是隐入陡峭的山坡。
他们身着与天子峰浑然一体的服饰,融入这苍茫山色,转瞬便消失不见,只留下斑驳树影在暮色中摇曳。
老大将染血的大剑狠狠插在地上,剑刃没入石板半寸,发出沉重的闷响。“季道长吃了亏,定会卷土重来,咱们得趁早做打算。”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话音刚落,徐昆蹲在地上,专注地擦拭着银针。
片刻后,他站起身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与其困守等死,不如趁他们还没集结,即刻下山找黄才良。没了粮草,守墓人也难久留,到时候拿什么抵挡下一波攻势?”
他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里。
守墓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留下来的守墓人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犹豫与不安,神色明显动摇。
黄才义捏紧腰间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缓缓踱步到守墓人领头人面前,单膝重重跪地:“诸位兄弟,舍弟虽不在,但他对各位的托付,黄某铭记于心。若因他离去,各位不愿再涉险,我绝无二话,这就送各位下山。”
语毕,他又转向徐昆,目光坚定如炬:“虎骨矛头或是破局关键,季道长尚不知才良已走,此刻我们死守,就是在为他争取时间。徐叔若执意离开,我绝不强求,只求徐叔保守这个秘密。”
“不行!”蔡影玄猛然上前,急切地喊道,“现在谁都不能下山,不然~~”
话还没说完,黄才义便抬手制止,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辩驳的坚定:“此事本是我黄家私事,各位因情分卷入。如今局势凶险,已远超我的掌控,诸位怕有性命之忧。若有人想走,我黄才义叩谢相助之恩,绝无半句怨言。”
他望向靠在石柱上的韩子沫,她苍白的脸上还沾着血污,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动着伤口,行动不便的模样让人心疼,“只是恳请哪位,能护韩姑娘周全。”
山间的风呼啸着掠过众人耳畔,带着一丝萧索与凝重。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瑟瑟发抖,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更添几分死寂。
沉默在人群中蔓延,唯有残阳下的剑影微微晃动,映照着每个人复杂的神色。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众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黄才月红着眼眶,站到兄长身旁,忽然单膝跪地,声音哽咽:“我代黄家谢过诸位!不论今后如何,这份恩情,我们兄妹永世不忘!”她盈盈一拜,发丝垂落,遮住了眼底闪烁的泪光。
老头拄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木杖上前,杖头被血染成的暗红色隐隐发亮,仿佛还残留着战斗的余温:“我可走不了,才良是我徒弟,再说以儿还和才良在一起呢。现在保证才良的安全就是保证以儿的安全。”
韩子沫强撑着起身,不顾伤口传来的剧痛,直直地看着黄才义的眼睛,语气坚定:“你说过等你家的事了了就帮我报仇的,你要说话算话,休想现在甩开我!”
蔡影玄撇了撇嘴,将短剑入鞘,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倒是想走啊,奈何临行前公公千叮万嘱,蔡家欠黄家的命,总得还。”
徐昆苦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徐家受过黄家恩惠,这时候走,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徒?”
最后,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沉默的老大。
他挠了挠头,似乎对众人竟然还等着自己的回答很惊讶,随即冲黄才月露出一个憨直的笑容:“我还用问?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黄才月心头一颤,眼眶再次湿润,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满是尘土的衣襟上。
黄才良冲众人点点头,再次转过身,朝守墓人的领头人走去。
守墓人领头人回头看了看他的兄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沉声道:“既然领主有令,我等自当遵命!生死与共!”
守墓人的身手和他们的人数都是黄才义亟待需要的,所以守墓人的答复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得到他们的肯定,黄才义激动得一把抓住领头人的手,重重地捏了捏,千言万语都化作这有力的一握。
见所有人都同意留下来,从军经验最丰富的老大立刻开始部署:“上山之路狭窄,但季道长的人里面不乏江湖高手,不可不防。守墓人熟悉地形,由各位兄弟把守隐秘路径,三班轮换,昼夜不断。剩余的人由我、黄兄弟、蔡兄弟各带一队,死守主道。才月姑娘和韩姑娘带人搜寻食物,务必保障补给。”
众人领命,迅速投入各自任务。
守墓人如鬼魅般隐入山林,在暗处布下天罗地网;
负责主道防御的人则开始加固工事,将巨石推至险要处,准备随时阻击敌人;
黄才月与韩子沫带着人在山间穿梭,翻找可食用的野果根茎,每一份收获都小心翼翼保存起来。
整个天子峰在夜色中紧张而有序地运转着,众人怀着忐忑又坚定的心,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事情安排下来后,前几日倒也平静,山间偶尔能听见守墓人换岗时压低的交谈声,和远处传来的夜枭啼叫。
直到第五天换班时,蔡影玄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问黄才义:“见着徐昆没?昨晚轮值没见他人影。”
黄才义心头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四下询问,才发现徐昆的营帐空无一人,地上散落着几根未燃尽的火折子,随身行囊也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