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太和殿的金砖被风吹得沁凉，连烛火都透着股压抑的昏黄。殿外传来两道沉稳却带着沉重的脚步声，众人转头望去——指挥佥事夏彦一身银白劲装，腰间「裂风刀」的刀鞘沾着边境的泥污，脸色惨白如纸；指挥同知左然则着墨色长袍，「断云刀」垂在身侧，往日锐利的眼神此刻满是悲戚。
两人双手捧着一个素木托盘，托盘上垫着暗红锦布，锦布上静静躺着两柄唐横刀——正是萧无悔从不离身的「斩鳞刀」与「封欲刀」。刀鞘上还留着未清理干净的暗红血迹，刀刃虽已收回，却仍能看见边缘的磕碰磨损，那是九日前边境激战留下的痕迹。
“陛下，季丞相。”夏彦单膝跪地，声音发颤，将托盘举过头顶，“这是萧大人……最后的遗物。他在重围中力战至最后一刻，临终前，还紧攥着这两柄刀，嘱咐我们……一定要将刀带回，交予您二位。”
南武轩悦看着托盘上的刀，身体猛地晃了晃，旁边的太监赶紧扶住他。帝王伸出手，指尖刚碰到「斩鳞刀」的刀鞘，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眼眶通红，哽咽着说不出话——这两柄刀，他曾在萧无悔平定血符教后见过，那时刀鞘锃亮，萧无悔还笑着说“能护陛下、护江山”，如今却只剩染血的故物，再无归人。
季清和站在一旁，目光死死锁着那两柄刀，脚步像灌了铅似的，一步步挪过去。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抚过「封欲刀」的刀鞘——那上面有一道浅痕，是大婚前夕，萧无悔为了逗他，用刀背轻轻划出来的，当时还笑说“给你的婚服找个‘伴’”。如今这道痕还在，却再也等不到那个笑着调侃他的人。
“大人……”左然看着季清和失魂落魄的模样，声音低哑，“萧大人临终前还说，您总爱炸毛，以后没他在，您要少跟人置气，好好照顾自己……”
这话像一把钝刀，狠狠扎在季清和心上。他猛地攥住「封欲刀」的刀柄，指节泛白，指腹蹭到刀鞘上的血迹，冰凉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往日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萧无悔用这柄刀替他挡过暗器，用刀背轻轻敲过他的额头调侃“猫猫别闹”，大婚那日，还握着这柄刀的刀柄，温柔地说“以后我护着你”。
“啊——！”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终于从季清和喉咙里溢出，他抱着两柄刀，缓缓蹲下身，泪水混着冷雨滴在刀鞘上，晕开点点湿痕。藏青锦袍被雨水打透，贴在身上，却远不及心口的寒意——那个说要陪他一辈子、要让他穿一辈子婚服的人，终究还是食言了，只留下两柄染血的刀，和满殿的悲戚。
沈枫和林轩逸别过脸，不忍再看；李白攥紧了拳头，酒壶早已被他扔在角落，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石昊站在武将队列里，浑身的戾气化为无力的沉重，拳头砸在自己腿上，却感觉不到疼。谢怜拢紧纱巾，泪水浸湿了纱巾边缘，花城轻轻拍着他的背，眼底满是冷意，却也掩不住那丝为故友而起的悲戚。
冷雨还在敲打着殿门，两柄唐横刀在季清和怀中静静躺着，像在无声地诉说着边境的最后一战，也诉说着那段始于阴阳怪气、终于生死相隔的遗憾。太和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着满朝文武的悲容，却再也照不回那个暗金红衣、带着笑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