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首都机场t3航站楼空荡得能听见空调系统的嗡鸣。我站在值机柜台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护照本。胖子和大金牙在一旁打盹,胡莉杨则专注地翻看她导师的笔记,眉头紧锁。
\"胡先生,久等了。\"
明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今天换了一身登山装,身后跟着四个精壮的保镖和一位六十出头、头发花白的老者。老者佝偻着背,眼睛却亮得吓人,脖子上挂着一串古怪的骨制念珠。
\"这位是孙教授,中国民俗学会的副会长,专门研究巫峡地区的葬俗。\"明叔介绍道,眼睛却一直瞟向胡莉杨,\"有他做向导,我们事半功倍。\"
孙教授伸出枯枝般的手与我相握,掌心冰凉得不似活人:\"久仰摸金校尉大名。\"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封师古的墓,我等了四十年。\"
我微微皱眉,注意到孙教授的右手小指缺了一截,伤口早已愈合多年。胡莉杨突然抬头,目光与孙教授相遇时,两人同时一震。
\"你...你是马克西姆教授的朋友?\"胡莉杨声音发颤,\"我在导师的照片上见过你。\"
孙教授嘴角抽动了一下:\"可怜的马克西姆...他太心急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年轻时的他与一个外国人的合影,背景赫然是地仙村的牌楼。
胖子凑过来:\"老胡,这趟买卖怎么越来越邪性了?\"
我没回答,因为明叔的保镖已经开始托运一批可疑的木箱。箱子缝里渗出淡淡的雄黄味,但掩盖不住另一种更刺鼻的气味——黑火药。
\"明叔,\"我压低声音,\"咱们说好的,只探不炸。\"
明叔推了金丝眼镜,笑容不减:\"胡先生多虑了,只是些科研设备。\"他转向胡莉杨,\"胡小姐,听说您对《观山指迷赋》有新发现?\"
胡莉杨警惕地合上笔记本:\"只是些初步推测。\"
登机广播打断了这场暗流涌动的对话。走向安检口时,我注意到孙教授的背包里露出一角青铜器——那形制,分明是商周时期的觚,绝不该出现在民用航班上。
飞机降落在重庆江北机场时,天空飘着细雨。我们转乘明叔安排的中巴车,驶向巫山县方向。车窗外,长江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条巨蟒蜿蜒在群山之间。
\"看那边!\"胡莉杨突然指向远处一座山峰。
云雾缭绕的山顶上,隐约可见一片奇特的建筑群,形似悬棺,却又构成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案。
孙教授浑浊的眼睛突然放光:\"地仙村的外围悬棺阵...封师古的第一道屏障。\"
大金牙的牙齿开始打颤:\"胡、胡爷,我昨晚做了个怪梦...梦见一个穿明朝衣服的人在我耳边说'九死一生'...\"
我心头一紧,想起张赢川的警告。就在这时,中巴车猛地一个急刹,全车人向前栽去。
\"怎么回事?\"明叔厉声问道。
司机脸色惨白地指着挡风玻璃:\"有...有人...\"
我们下车查看,车前空无一人,但挡风玻璃上却赫然印着一个血手印,五指张开,小指缺了一截——与孙教授的伤手一模一样。
孙教授看到手印,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哈哈哈...封师古在欢迎我们!\"
回到车上,我发现胡莉杨的铜钱又裂成了两半,这次裂缝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符号——与《观山指迷赋》角落里的一个符文如出一辙。
\"八一哥,\"她悄悄递给我一张纸条,\"我觉得孙教授有问题。导师笔记里提到过一个'断指人',说他是封家的守墓人。\"
我默默点头,将纸条烧掉。车继续前行,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上,竟像无数小脚在奔跑。
傍晚时分,我们抵达巫山县的一个偏僻山村。明叔包下整个农家乐,保镖们开始卸下那些可疑的木箱。
\"今晚休整,明早进山。\"明叔宣布道。
晚饭时,村长带着几个老人来访,听说我们要去棺山,脸色顿时变了。
\"去不得啊,\"村长操着浓重的口音,\"那地方闹'尸仙',解放前有伙土匪去盗墓,结果全疯了,互相啃脸...\"
孙教授突然打断他:\"村长,听说你们村有人见过地仙村的牌楼?\"
一个缺牙老人颤巍巍地说:\"我爷爷那辈有人去过,说是要'纯阴人'带路才能找到...\"
胡莉杨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我注意到孙教授和明叔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晚饭后,我们在房间内密议。胖子从背包里掏出四把77式手枪:\"每人一把,二十发子弹,全是黑狗血泡过的。\"
大金牙则分发他准备的药粉:\"朱砂雄黄配的,对付尸变最管用。\"
胡莉杨铺开地图,指着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路:\"根据《观山指迷赋》的提示,我们应该从这里进山,但...\"
她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敲窗声打断。我们齐刷刷转头,窗外空无一人,但玻璃上又出现了那个血手印,这次是完整的五指。
\"不对劲,\"我拔出匕首,\"胖子,检查门窗。\"
就在这时,整个农家乐突然断电,陷入一片漆黑。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诡异的蓝色光斑。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诵经声,用的是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古老语言。
\"是封师古的'尸解咒'!\"孙教授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指甲抓挠木门的刺耳声,\"他要来取纯阴人了!\"
胡莉杨突然捂住胸口,脸色惨白:\"八一哥...铜钱...好烫...\"
我看向她脖子上的铜钱,那枚裂开的铜钱竟然在发出微弱的红光,裂缝处的符号在蠕动,像是一条苏醒的小虫。
我们撞开后门冲进雨夜,发现整个村子死一般寂静,连狗叫声都没有。明叔和保镖们也跑了出来,孙教授却不见踪影。
\"分头找!\"明叔命令道。
我们四人一组向村后的小路跑去。雨幕中,山路变成了泥浆河,每走一步都艰难万分。突然,胡莉杨指着前方:\"那里有光!\"
不远处,一座破败的石牌坊矗立在雨中,上面模糊可见三个大字:地仙村。
\"不可能,\"我喘着气,\"我们还没进山,地仙村的牌楼怎么会在这里?\"
胖子突然怪叫一声:\"老胡...看牌坊下面...\"
牌坊基座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七颗人头,全都睁着眼睛,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最中间那颗,赫然是孙教授的头颅!
\"幻象!\"我大喝一声,\"别上当!\"
但大金牙已经吓得瘫软在地,指着孙教授的头颅:\"他...他在眨眼!\"
确实,孙教授的头颅正冲我们眨眼,嘴唇蠕动着,像是在念什么咒语。胡莉杨突然尖叫一声,她的铜钱完全变红了,灼烧着她的皮肤。
\"跑!\"我拽起胡莉杨,\"这是封师古的'七煞锁魂阵'!\"
我们跌跌撞撞地向山上跑去,身后的牌坊发出\"吱呀\"的响声,像是在转动。跑出几百米后回头一看,牌坊和人头都消失了,只有倾盆大雨冲刷着空荡荡的山路。
\"第一道机关,\"我喘着粗气,\"《观山指迷赋》说的'九死一生关'已经开始了。\"
胡莉杨颤抖着摊开手掌,那枚铜钱已经完全融化,只剩下那个古怪的符号烙在她的掌心。
黎明前,我们狼狈不堪地找到一处山洞暂避。明叔和他的保镖们不知所踪,无线电也全部失灵。
\"老胡,你看!\"胖子指向洞外。
雨不知何时停了,一轮血红色的月亮低悬在天际,将整座巫山染成不祥的红色。更诡异的是,月光下的山峦轮廓,竟与《观山指迷赋》上的棺材山图形一模一样。
\"血月照棺山...\"胡莉杨轻声念道,\"导师笔记里说,这是地仙村现世的征兆。\"
大金牙哆哆嗦嗦地掏出罗盘,却发现指针疯狂旋转,最后直直指向胡莉杨:\"胡、胡爷...她身上有东西...\"
我看向胡莉杨掌心的烙印,那个符号正在微微发光。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八一哥...我听到有人在叫我...是个古代人...\"
胖子突然举起手枪:\"有人来了!\"
洞外传来脚步声,明叔带着三个保镖走了进来,他们浑身是血,其中一个少了只耳朵。
\"孙教授呢?\"我问。
明叔的眼镜碎了一片,眼神阴鸷:\"死了。被他自己背包里的青铜觚割了喉咙。\"他盯着胡莉杨,\"不过没关系,我们已经找到更好的向导了。\"
我挡在胡莉杨前面:\"什么意思?\"
明叔突然掏出一把手枪:\"胡先生,游戏规则变了。要么你让她带我们去地仙村,要么我现在就打死胖子和大金牙。\"
保镖们同时举枪对准胖子和金牙。我注意到明叔的瞳孔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竖条形,像是蛇的眼睛。
\"你们不是要找尸仙,\"我慢慢后退,\"你们就是封师古的信徒。\"
明叔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锐的犬齿:\"聪明。我们等了四百年,终于等到纯阴人。封师古大人即将完成尸解,而胡小姐...将是最后的祭品。\"
血月下,山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胡莉杨突然从我身后走出,举起那只带着烙印的手:\"我带你们去。\"她的声音变得陌生而空灵,\"地仙村在召唤我。\"
我震惊地看着她,发现她的眼睛在月光下变成了完全的黑色,没有一丝眼白。掌心的烙印正发出刺目的红光,照亮了整个山洞。
\"看啊!\"大金牙突然尖叫着指向洞外。
血月照耀下,远处的悬崖上,无数悬棺正缓缓打开,一个个黑影从棺中爬出,向着我们的方向跪拜...
封师古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