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宗主!”护法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冥狱眼皮都未抬一下,依旧把玩着那团暗紫色的本源,淡淡开口:“说。”
“据…据外围暗哨回报,楚凡…已从遗落之都生还!同行者除之前那名女子外,还有其数名旧识,他们…他们似乎正在向冰狱方向靠近,并且…暗哨感应到他们身上,有极其微弱但异常古老的法则波动,疑似…疑似在觊觎我宗圣物!”
“哦?”冥狱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狭长的眼眸微微睁开一线,深渊般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兴味。他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遗落之都那种地方都能爬出来?还盯上了本座的圣物?呵…有点意思。”
柳莺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怨毒,但随即又化作更妖媚的笑意,贴在冥狱耳边呵气如兰:“宗主~看来那不知死活的小虫子,是嫌命太长了?竟敢觊觎宗主的东西…”
“哈哈哈!”冥狱猛地爆发出一阵低沉而充满魔性的笑声,笑声在空旷冰冷的魔殿中回荡,震得冰晶簌簌作响,连殿外的寒风都似乎为之停滞了一瞬。
他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地将那足以引发六界血战的法则本源光团随意地抛向空中,光团悬浮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他顺势捏住柳莺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眼中却不敢有丝毫反抗。
“区区蝼蚁,也敢窥视巨龙宝藏?”冥狱的声音带着俯瞰众生的漠然与一丝残忍的戏谑,“遗落之都能出来,算他命大。但敢踏入我北冥冰狱一步…”
他松开柳莺,缓缓从王座上站起。那魁伟的身躯如同魔神苏醒,无形的恐怖威压瞬间弥漫整个大殿,跪地的护法头颅垂得更低,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本座倒要看看,他能闯过遗落之都,可能闯得过本座这万载魔窟?!”冥狱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意,“传令下去,所有入口加派人手,一旦看见那群蝼蚁,不必留手。本座的圣物,正好缺几个强大的生魂来温养!”
他眼中闪烁着嗜血而期待的光芒:“让他们来!本座倒要看看,这能搅动一点风浪的小虫子,能给本座带来多少‘惊喜’!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魂飞魄散,成为冰狱深处新的哀嚎亡魂!”
“谨遵宗主法旨!”护法如蒙大赦,慌忙叩首,身影迅速融入殿角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冥狱重新坐回王座,随手一招,那团暗紫色的法则本源又落入他掌心。他看也不看再次缠上来的柳莺,目光穿透重重玄冰,仿佛已看到了风雪中艰难跋涉的楚凡一行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北冥冰狱的大门,已然为猎物敞开。而门后等待的,是比遗落之都更冰冷、更残酷的绝望深渊。
另一边,一座挂着“神谕通明”牌匾的幽静小楼内。
檀香袅袅,白须老者正襟危坐,指间一枚剔透的水晶球氤氲着雾气。他苍老的手指轻轻拂过球面,雾气中隐约闪过楚凡小楼内激烈的争论场景,以及他掌心那枚碎片指向北方的金线。
“北冥…冰狱深处…”通明先生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弧度,“巨龙宝藏的传说,竟是真的?楚家那小子得了线索…呵呵,天助我也!”他低声吩咐侍立一旁的弟子:“传令,让‘天听’、‘地视’两队精锐即刻集结,备好抵御极寒与风暴的法器符箓。这杯羹,我神谕社分定了!”
镇西,一片看似杂乱无章、藤蔓疯长的废弃院落深处。
青藤盟的藤老鬼,正懒洋洋地躺在一张由巨大藤蔓编织的躺椅上。他枯瘦的手指捻着一片翠绿欲滴、却散发着诡异甜香的叶子,放在鼻尖深深一嗅,脸上露出陶醉又阴鸷的神情。
“啧啧,北冥冰狱的巨龙宝藏?”藤老鬼沙哑的声音如同枯枝摩擦,“楚凡那个小崽子,还有赵千境那伙人…胆子不小啊!不过,也好…”他眼中绿芒闪烁,如同潜伏的毒蛇,“省得老夫再费力气去找那传说中的‘冰魄龙涎’了!”
他指尖微弹,那片翠叶化作流光没入地下。霎时间,院落里所有藤蔓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迅速向外蔓延,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笼罩枫语镇。“让‘鬼藤’和‘蛇蔓’都动起来,盯死那栋小楼!等他们出发,我们…螳螂捕蝉!”
镇南,血月堂据点,一座笼罩在淡淡血腥气中的铁匠铺后院。
炉火熊熊,映照着屠刚那张布满刀疤、如同恶鬼般的狰狞脸庞。他赤着上身,肌肉虬结如铁,正用一把巨大的血色战锤,狠狠锻打着一块烧红的玄铁,火星四溅。
“北冥?冰狱?龙宝?”屠刚停下铁锤,声音如同闷雷滚动,震得炉火都摇曳不定。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欲望,“妈的!楚家小子发现的?正好!老子这把‘饮血’还缺条龙魂祭炼!传令下去,‘血屠卫’全员备战!给老子把压箱底的‘燃血丹’都带上!谁敢挡老子夺宝的路…”他猛地将战锤砸进旁边的铁砧,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铁砧瞬间裂开,“老子就把他砸成肉泥,喂狗!”
短短时间内,枫语镇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汹涌。
三大势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贪婪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座不起眼的小洋楼上。自从知道了楚凡就住在镇上的小洋楼里,他们也都悄悄搬到了枫语镇上。
神谕社的弟子们无声地穿梭于暗巷,准备着各种抵御极寒的暖玉符、定风珠,以及用于占卜定位的罗盘法器,动作迅捷而隐秘。
青藤盟所在的废弃院落里,藤蔓的蔓延更加疯狂,甚至有几条细若发丝的翠绿藤蔓,如同活蛇般悄无声息地攀附上了小洋楼的外墙,叶片微微颤动,如同无形的耳朵。
血月堂的铁匠铺内,叮叮当当的锻打声变得密集而狂暴,一队队身着血色皮甲、眼神凶戾的壮汉正在领取丹药和磨砺兵刃,浓烈的煞气几乎要冲出院墙。
出发前的氛围在小洋楼里弥漫,是整理装备的细碎声响和无声的紧张。
楚凡站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窗棂。窗外,枫叶如火,本该是醉人的秋色,但他紧蹙的眉头下,深邃的眼眸却映不出半分暖意。
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张开,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那几缕细微却挥之不去的恶意窥探,来自镇东的阴冷算计,镇西的藤蔓般黏腻的注视,镇南那如同铁锈与血腥混合的凶煞之气。它们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吐着信子,蠢蠢欲动。
怀中的时之痕碎片也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悸动,带着冰冷的警兆。
“凡哥,大伙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钱笑阳凑过来,顺着楚凡凝重的目光往外瞅,“看啥呢?枫叶有啥好看的?咱这趟可是去北冥啃冰碴子,看这玩意儿多浪费感情。”
“没什么,”楚凡收回目光,声音低沉,“只是觉得…这枫叶,红得有些刺眼,像血。”他顿了顿,转向钱笑阳,“胖子,通知大伙,一刻钟后,后巷集合。”
“得嘞!”钱笑阳应声,刚转身,目光却瞟向楼梯方向,脸上露出一丝促狭又无奈的表情,压低声音,“啧,后院…好像要起火啊?”
楚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许鸽的身影正消失在楼梯拐角,径直走向苏清儿暂住的客房方向。
他心头微微一沉,无声地叹了口气。
客房内,光线有些昏暗。
苏清儿正小心地将几件御寒的法衣叠进行囊,听到开门声,她下意识回头,看到门口逆光站着的、一身黑衣劲装的许鸽时,动作僵住了。
许鸽反手关上门,动作不重,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她一步步走近,没有寒暄,没有铺垫,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钉在苏清儿脸上,开门见山,声音也如同浸了寒冰:
“你喜欢楚凡。”不是疑问,是陈述。每一个字都带着锋利的棱角。
苏清儿的心猛地一跳,脸颊瞬间染上红霞。面对许鸽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她竟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纤细的脊背,深吸一口气,迎着那冰冷的视线,清澈的眼眸里是坦然的坚定,毫不犹豫地点头:“是!我喜欢大哥哥!”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我也听说了很多…关于你和楚凡哥哥的故事。跨越轮回,生死相随…那样的深情,清儿…很羡慕,也很敬佩。”
许鸽的眼神骤然变得更加锐利,仿佛要穿透苏清儿的灵魂。她逼近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到苏清儿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许鸽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近乎宣誓般的决绝:
“羡慕?敬佩?呵。”一声短促的冷笑,许鸽微微俯身,目光与苏清儿平视,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没有丝毫温度,“听着,小丫头。别的东西,功法、法宝、机缘…甚至我的命,都可以商量,都可以让。”
她的指尖几乎要点到苏清儿的鼻尖,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唯独楚凡,他是我的!”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只能是!谁也抢不走!我绝不会让!”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钢钉,狠狠砸在苏清儿的心上,也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个女孩无声的对峙,一个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一个强忍着心悸却倔强地不肯低头。
楼下窗边,楚凡的眉头锁得更紧。他虽听不到楼上的对话,但那陡然加剧的、针锋相对的两股气息波动却清晰地传来,一股是许鸽那熟悉的、带着凛冽锋芒的锐气,一股是苏清儿那虽然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坚持。
“唉…”钱笑阳在旁边小声嘀咕,一脸牙疼的表情,“这修罗场…凡哥,自求多福吧。”
楚凡没有理会钱笑阳的调侃。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那片红得刺眼的枫林,感受到那几股恶意窥探的气息似乎又浓郁了几分,如同阴影中的群狼在磨砺爪牙。
时间紧迫,危机四伏,容不得儿女情长的纠葛。
他猛地转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穿透了小楼的凝滞空气:“笑阳,叫上所有人!立刻!出发!”
“好嘞!”钱笑阳如蒙大赦,立刻扯开嗓子:“老郑!老赵!鸽姐,别鼓捣了!凡哥发话了,该出发了!”
郑智沉稳地收起手中的阵盘,赵千境将擦拭得锃亮的烟枪别回腰间,两人迅速起身。
几乎同时,楼上的对峙也被这命令打破。
许鸽最后深深地看了苏清儿一眼,那眼神充满了独占的意味,然后利落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楼梯,黑衣猎猎,径直站到了楚凡身边,目光冰冷地扫视着众人,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苏清儿咬了咬下唇,压下心中的波澜,也迅速提起行囊,低着头快步跟上。
小洋楼的后门悄然开启,凛冽的秋风瞬间灌入。
楚凡一马当先,身影融入深秋的暮色之中。郑智、赵千境紧随其后。钱笑阳拍了拍还有些发怔的苏清儿肩膀,低声道:“妹子,先跟上!路还长着呢!”
苏清儿重重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跟了上去。
许鸽落在最后,冰冷的目光扫过空荡的小楼和窗外那片不祥的枫红,冷哼一声,也闪身没入昏暗的后巷。
数道身影,带着各自的心事和共同的目标,如同离弦之箭,射向风雪弥漫、杀机四伏的北方。而在他们身后,枫语镇的阴影里,几双贪婪的眼睛,也如同鬼魅般悄然移动,紧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