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昀将许灼华圈在怀里,手臂收得那样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下巴抵在她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清浅的香气,那气息让他纷乱的心绪奇异地安定下来。
他太清楚这份感情了,是刻在心跳里的在意,是渗进呼吸间的牵挂。
许灼华眉梢的一点微蹙,眼角的一丝落寞,都像细针似的扎在他心上。
他见不得她有半分难过,哪怕只是转瞬即逝的低落,都足以让他坐立难安。
若是能换她展眉一笑,他想,别说是旁人眼中的珍奇宝物,就算是要他把这朗朗乾坤、万里江山捧到她面前,他也会毫不犹豫。
直到此刻,程牧昀才忽然懂了千年前那个被世人笑骂的周幽王。
烽火戏诸侯又如何?千金博一笑又怎样?只要能换得怀中之人展颜,那些所谓的规矩、理智、旁人的目光,算得了什么?
他甚至觉得,自己比周幽王更甚,为了许灼华的开心,别说混账事,便是更荒唐的举动,他也做得出来。
“灼华,我们立一个契约吧?”他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许灼华原本放松地趴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像依偎着最安稳的港湾。
可这话入耳的瞬间,她的身体骤然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
她太明白他想说什么了,不敢触碰的话题,终究还是要摆到台面上。
她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得更深,把脸埋在他温热的颈窝,环着他后背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什么也没说,只用沉默抗拒着。
程牧昀感受到了她的抵触,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去,带着安抚的意味。
“乖,能不能听我说完?”他的声音放得更柔,像春风拂过湖面,荡起细碎的涟漪。
许灼华却把他抱得更紧,脑袋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乌黑的发丝蹭过他的脖颈,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却挠得他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像泼翻了的浓墨,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将房间里的光线一点点吞噬,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程牧昀轻轻握住许灼华的肩膀,用了一点力气,将她从自己怀里带出来,目光坚定地望着她,不容她再逃避。“灼华,看着我。”
许灼华被迫抬起眼,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面盛着的,是一如既往的深情,像藏着万千星辰的夜空,温柔又璀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程牧昀的眼睛,喜欢到了骨子里,爱得无可救药。
“灼华,”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我很有必要跟你说清楚。”
因为刚才许灼华跟陈鹤德说的话,让程牧昀产生了危机感,他害怕自己失败了,被人杀了,许灼华会傻到殉情。
殉情二字,是传说,几乎没人效仿。
但程牧昀不是没听过那些传说,霸王别姬的决绝,焦仲卿与刘兰芝的赴死,可传说终究是传说,落在现实里,他不敢有半分侥幸。
他太了解许灼华,她看似柔软,骨子里却藏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执拗。
他明知道,以她的性情,或许不会真的走到那一步,可只要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像根细刺扎在心头,他就夜夜难安——他赌不起,更输不起。
许灼华抿着唇角,那点委屈像被雨打湿的绒毛,软软地挂在脸上。
她抬眼望他,漂亮的眼睛曾盛满星光,此刻却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雾,悲伤像漏了缝的水,顺着眼尾悄悄淌出来,藏都藏不住。“程牧昀,”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程牧昀缓缓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发梢,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灼华,世事难料,无论将来是坦途还是绝路,我们都得提前备好后路,不是吗?”
许灼华皱起眉,那点倔强在他沉静的目光里慢慢垮下来,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像落在地上的尘埃:“好,你说吧。”
程牧昀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疼。
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有多残忍,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会把两人都刺得鲜血淋漓,可他必须说。
这世上最痛的,从不是直白的伤害,而是明知结局可能惨烈,却还要亲手把真相撕开在她面前。
“灼华,”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我这次要做的事,成了,我们或许能逃出升天,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安稳日子;可若是败了……”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我们都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几乎是他话音落地的瞬间,许灼华的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不是嚎啕大哭,只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光是听到“失败”这两个字,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程牧昀伸手托住她的小脸,指腹轻轻拭去她不断滚落的眼泪,那温热的触感烫得他心口发紧,心疼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失败了,”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却还是逼着自己说下去,“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替我去看看将来的世界。记得吗?你说过的,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到时候,拍一张照片,烧给我,让我也看看,好不好?”
话音未落,程牧昀的眼泪也猝不及防地滑落,砸在许灼华的手背上,滚烫的。
许灼华再也忍不住,哭声从喉咙里溢出来,像受伤的小兽,哭得浑身发抖。
原来心痛从不是夸张的形容词,是真真切切地在胸腔里翻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疼,疼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程牧昀看着她哭,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却还努力扯出一个温柔的笑,眼底的爱意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我这一辈子,手上沾了太多血,作恶多端,杀人无数,想来是没资格投胎的。所以你别怕,我能等你,等个几十年也无所谓,甚至……等得越久越好。”
他的笑容越温柔,说出的话就越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在许灼华的心口,疼得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她猛地伸出手,紧紧拉住他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眼泪还在掉,她却强忍着哭声,委屈地低下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咬着的、发白的嘴唇。
她知道任何事情都不会百分百地成功,就算是她未卜先知,就算她是穿越来的,也无法与这个时代抗衡。
许灼华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太懂程牧昀了。
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上,成了他解不开的心结。
若是自己执意不点头,真到了他失败的那一天,他必定是带着无尽的牵挂与遗憾闭眼的,那双眼眸里的深情,怕是到了九泉之下都难以安宁。
她用力压下喉头的酸涩,那股劲儿憋得眼眶发烫,眼泪在里面打着转,硬是不让它掉下来。沉默了许久,她才轻轻抬起头,对着程牧昀,缓缓点了点头。
原以为点头能让心里松快些,可那一点头的瞬间,所有的克制都崩了堤。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程牧昀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一小片的湿痕。
到后来,连压抑的呜咽都忍不住溢了出来,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程牧昀心像被狠狠揪了一把,猛地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紧紧箍住。
是他,都是他,非要把这些血淋淋的可能摆在她面前,让她承受这份委屈与恐惧。
明明舍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哭得喘不过气。
他在心里狠狠骂自己:我真该死啊!
他抬起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许灼华的后背,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努力想让语气轻松些:“别哭了,你看我这么厉害,成功的几率其实大得很,不是吗?我们有东州军做后盾,有东行南线这条关键通路,还有陈鹤德他们这些信得过的弟兄,萧梧新也能帮上大忙,这么多助力在,成功还不是易如反掌?”
许灼华的哭声低了些,却还是压抑着,双手反而更紧地抱住他的腰,像是要把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
程牧昀感觉到怀里人的依赖,心头一暖,继续柔声哄着:“更何况,我还有你这个什么都知道的妻子在身边,有你给我出主意、做后盾,这赢面简直大到没边了。”
怀里的人似乎被这话逗得缓过一点神,许灼华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
忽然,她踮起脚尖,凑到程牧昀的锁骨处,张开嘴,带着点泄愤似的,轻轻咬了一口。
那力道不重,更像是带着委屈的撒娇。
“程牧昀,”她抬起泪眼,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命令你,必须拼尽全力去赢!否则,我绝对不会去给你上坟,一次都不会去看你!就算是在奈何桥上碰见了,我也绝对、绝对不会认你!”
程牧昀任由她咬着,非但不疼,反而觉得那点力道像是带着某种承诺,让他心头滚烫。
他将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声音低沉而郑重:“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许灼华松开牙关的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方才带着气性的咬噬陡然化作缠绵的舔舐。
舌尖温柔地扫过他锁骨处那片被吮出浅红印记的肌肤,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又藏着难以言说的眷恋。
温热的触感一路向上,掠过颈间跳动的脉搏,那是他鲜活存在的证明,让她忍不住多停留了片刻,直到抵达线条清晰的下颌,最后轻轻覆上他的嘴唇。
那吻起初是轻柔的,带着泪后的微咸,渐渐地,便染上了孤注一掷的炽热。
程牧昀的心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火星,瞬间燎原。
他低笑一声,不等她反应,便伸手稳稳地横抱起她。突如其来的悬空感让许灼华惊得轻呼出声,下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领,指节都泛了白,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
男人低头看着她,眼底盛着碎钻般的星光,笑意里带着势在必得的温柔:“今晚,你跑不了了。”
许灼华仰头望进他滚烫的眼眸,心头那点因离别预感而起的酸涩,忽然被这刻的缱绻冲淡了些。
她抬手勾住他的脖颈,主动凑上前,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吻,声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娇媚:“不跑。”
顿了顿,她迎上他愈发深邃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任君采撷。”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将窗外的喧嚣尽数吞没,只余下室内暧昧流淌的呼吸声。
程牧昀将许灼华轻放在床榻上,锦被滑落,露出她肩头细腻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他俯身靠近,鼻尖蹭过她的鬓角,带着清冽气息的呼吸拂在她耳廓,引得许灼华微微瑟缩,却又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程牧昀的手轻轻覆上她的腰,指尖带着薄茧,划过衣料时带来细微的痒意。
他没有急着做什么,只是用指腹细细摩挲着那片温热的肌肤,像是在描摹一件稀世珍宝。
许灼华的呼吸渐渐乱了,脸颊泛起绯色,眼睫轻轻颤抖着,不敢去看他眼底翻涌的情潮。
他低笑一声,声音喑哑得像是浸了蜜,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许灼华把脸埋得更深,鼻尖抵着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尖上。
她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将他拉得更近,唇瓣不经意间擦过他的下颌,带着点笨拙的主动。
程牧昀眸色一深,低头攫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方才的轻柔,带着压抑许久的炽热与急切,辗转厮磨间,仿佛要将彼此都揉进骨血里。
许灼华的手渐渐收紧,抓着他后背的衣料,指节泛白,却在他愈发深沉的吻里,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任由自己沉溺在这片刻的温存里。
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碎银,映着交缠的身影,将时间拉得漫长而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