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完,场面陷入某种寂静尴尬的气氛中,耳旁只能听到林中的鸟叫虫鸣。
谢秋槿憋了半天最后实在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噗嗤,哈哈哈……”
她还是头一次见自家夫君在这种小事上犯傻,实在是太可爱了。
本就因尴尬涨红了一张脸的桑永景听见她不加掩饰的笑声顿时憋得更红,脑袋更是恨不得埋进裤裆里。
丢人啊,他怎么能问出那么没脑子的问题。
以前他也是个随意挥霍银子银票的公子哥,怎么现在脑子里只剩下硬邦邦、沉甸甸的铜板。
一千八百文不过是一两八钱银子而已,握住手心里就能带走,哪还用担心什么运不运得走的事,要小心些别把银子甩掉了才是。
眼看桑永景一张老脸都快憋成猪肝色,桑榆轻咳两声,示意自家娘亲笑得收敛些,找了个台阶给他下。
“咳咳,不过爹说得也对,到时候我专门跟对方交代一下,只要白银不要铜钱。”
桑永景的担心并不是全无道理,就桑榆在岭南城中的见闻,基本上老百姓交易都是以铜钱为主,没准到时候真会闹出他所担心的事。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一直在外围徘徊,没有进入过核心区域,花钱太少也没有能用得上白银的地方,所以才没瞧见。
不论是哪种情况,到时候提前打声招呼也不费什么事还能避免许多意外。
“也是也是,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她给了台阶,桑永景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说自己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弯,直接就坡下驴。
稍稍休息一会儿之后,三人又继续上路,沿着之前踩出的痕迹找到那一大片的金樱子灌木丛快速采摘。
金樱子的果实结得相当多,用包袋一兜一扯就能拽下来七八个,很快就能装满一大袋。
等六个袋子重新装满的时候,桑永景还有些意犹未尽:“咱们等明日再来一趟吧,还剩这么多果子呢。”
这次桑榆却没同意,她看了看灌木上挂着的所剩不多的果实微微摇头。
“不了,咱们今日已经摘了很多,短时间内处理不完容易坏。何况灌木上剩余的也没多少,位置分布不均还很稀疏,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划不来。”
金樱子不是个好处理的东西,光是他们今天摘的这些就得忙活上一两天的工夫。
再加上灌木枝头密集生长的、容易采摘的都已经被他们摘下,剩下的要么七零八落要么东一个西一个,摘起来相当麻烦,还不如留给山中的小动物吃。
“榆儿说的也有道理,那就算了吧。”桑永景一想她说得在理,来第二趟是因为还有很大一片未开采的区域,随随便便一摘就是一麻袋。
但现在整片区域都被他们三人扫荡过一次,剩下的都是些稀疏的果实,摘起来确实更加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摘到多少。
他倒也不是贪图这么点果实制糖卖出的钱,纯粹是摘上头还想继续。
桑榆扛起鼓鼓囊囊的一袋果实,正要让桑永景帮忙把第二袋放自己肩上的时候,却见他在扛起自己的两袋之后,在谢秋槿的帮助下,又扛了第三袋。
谢秋槿则抗上自己的那袋,走到她面前拎起她的那袋一并扛起。
“爹,娘,你们这是……?”她有些不知所措,不是说好一人两袋的吗?
桑永景给肩上的三袋子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笑着说:“中午回去的时候,就发现你走路摇摇晃晃的,扛不动怎么不跟爹说呢,爹力气大,不费劲。”
一开始他没觉得一人扛两袋有什么问题,一个袋子二十来斤,一左一右两个肩膀扛着正好。
直到他跟在桑榆身后下山,看着她窄窄的还没袋子宽的肩膀,一边扛着一个大麻袋,迈出去的步子都晃得厉害时,他才意识到一件事——桑榆不是个成年人。
或许是这段时间以来,她表现出来的能力和气场,让他不自觉地忽略了她的年纪,总是下意识地依靠她。
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家女儿其实也需要一个依靠。
他或许不算聪明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长,但只是多扛一个麻袋而已,还是能咬牙撑下来的。
瞧他因多扛了个麻袋而不停出汗的额头,微微颤抖的肩膀和强撑出来的故作轻松的语气,桑榆就是眼眶一热。
她微微偏过头,带着鼻音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爹。”
以她如今的小身板去背负四十多斤的重物,差不多是她体重的二分之一,哪是那么轻松容易的,不过是在咬牙硬撑而已。
现在桑永景戳破这事,她也没必要继续隐瞒,乖乖地扛着自己那袋开始往回走。
桑永景本以为多出个二十斤负重,自己咬牙坚持着就行,却忘了他也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刚扛起来的时候只是觉得略微有些吃力,但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远,他只觉得身负千斤,每迈出一步都是一个大难题。
额上、身上的汗水像溪流般哗哗往外涌,就连衣服下摆都在往下滴着汗。
在前面开路的桑榆步伐忽然慢了下来:“先休息一会儿吧。”
几乎是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桑永景肩头的袋子砸落在地上。
他无力地瘫坐下来,不断地喘着粗气,脸也是一片通红。
桑榆一看就知道他已经快要中暑。
短时间内出汗太多脱水、身体体温急速攀升再加上体力消耗过大,跟她上次中暑昏迷前的表现差不多,当务之急是赶紧休息降温补充淡盐水。
降温好办,敞开衣服领口用树叶扇风就行,可淡盐水去哪找,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离她上次发现白头蝰的地方还挺近。
等等,白头蝰、麝鼩、溪流……鱼!
桑榆眼前一亮,有水肯定就有鱼,她语速极快地朝谢秋槿叮嘱:“娘,你把爹的衣襟敞开让他散热,再用叶子给他扇扇风,我去去就回。”
谢秋槿正满脸担心的蹲在桑永景身旁,突然听见她的话,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林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