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爬上古堡尖顶时,温梨初的鞋跟碾过一片带露的草叶。
她站在高地边缘,风掀起黑色战术服的衣角,露出腰间别着的微型激光切割器。
下方古堡的轮廓在月光下泛着冷白,像头蛰伏的巨兽,窗户里透出的昏黄灯光,是巨兽眯起的眼睛。
“初初。”裴言澈的掌心覆上来,指腹轻轻蹭过她后颈的碎发——那是她紧张时会无意识揪头发的习惯。
他的体温透过战术手套渗进来,“李队说外围监控全黑了,韩立那边信号屏蔽也到位。”
耳麦里传来李昊天压得很低的声线:“东南西北四个哨岗已解决,你们正前方的侧门守卫五分钟前换班,现在是盲区。”停顿两秒,又补了句,“裴影帝,你要是敢让温影后擦破点皮——”
“李队。”温梨初低笑一声,指节叩了叩耳麦,“三年前实验场的钢筋墙我都能凿出洞,现在这点小场面,您就等着收网。”
裴言澈垂眸看她,月光落进她眼底,把那些翻涌的情绪都照得透亮。
三年前在实验室的急救室,她也是这样望着他,说“我要亲手拆了他们”。
那时她浑身是血,现在她浑身是光。
“出发。”温梨初深吸一口气,夜露的凉意在肺叶里打了个转,“裴先生,跟上。”
两人贴着古堡外墙的阴影移动时,温梨初的呼吸放得极轻。
她记得十二岁那年偷跑进来找迷路的裴言澈,也是这样贴着墙根,结果被老管家逮个正着,反倒是裴言澈把责任全揽了过去——他说“是我非要带初初来看玫瑰园”,可明明是她自己好奇古堡的雕花门。
“左前方三步,有巡逻队。”裴言澈突然拽了她一把,两人闪进凸出的墙垛后。
温梨初能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近得能数清他睫毛在眼下投的影子。
巡逻队的皮靴声由远及近,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他们藏身处的瞬间,裴言澈的手掌按在她后背上,像道无形的屏障。
直到脚步声消失,温梨初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
她摸向腰间的切割器,金属外壳被捂得发烫:“当年老管家说这墙里嵌了铜丝,现在应该升级成感应装置了。”
“我让人查过。”裴言澈的指尖在她手腕上点了两下,那是他们约定的“安全”暗号,“暗门的密码锁用的是温氏祖宅同款,你十二岁生日时改过一次密码。”
温梨初的动作顿了顿。
十二岁生日那天,她被温夫人拽着去改所有温家产业的密码,说是“嫡女该学的东西”。
她躲在楼梯拐角掉眼泪,是裴言澈摸来塞给她一颗草莓糖,说“我帮你记着,大不了以后我当你的密码本”。
“3729。”她低声说,切割器的蓝光在砖缝间亮起,“我生日倒过来。”
暗门开启的轻响比预想中更闷。
温梨初率先钻进去,霉味混着铁锈味涌进鼻腔——和三年前实验场的味道太像了,她的后槽牙无意识咬在一起。
裴言澈的手掌搭在她肩窝,力度不轻不重,像在给她打节拍。
走廊的壁灯突然亮起时,温梨初的心跳漏了半拍。
但那光不是刺目的白,是暖黄的,和记忆里老管家每晚七点准时点亮的壁灯一个颜色。
她顺着灯光看过去,墙面上的浮雕还是那对衔着玫瑰的天鹅——十二岁那年她爬上去摘花瓣,摔下来时被裴言澈接住,他的白衬衫上沾了好大一片泥。
“设备室在走廊尽头。”温梨初摸出微型摄像头贴在墙角,“三年前他们带我走的时候,我数过步数,一百三十七步。”
裴言澈没说话,只是把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
他的战术靴底几乎没发出声音,可温梨初能感觉到,每走一步,他的指尖就在她手背上轻轻掐一下——这是他们新约的暗号,一下是“安全”,两下是“警惕”。
走到第一百步时,他掐了两下。
温梨初的脚步微顿。
前方转角传来金属碰撞声,混着模糊的“检查线路”“别碰祭坛的东西”。
她拽着裴言澈闪进旁边的储物间,门轴发出的吱呀声让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储物架上落满灰,温梨初的手肘蹭到个陶瓶,里面滚出颗已经发黑的玫瑰干花。
裴言澈的手掌覆在她后颈,轻轻揉了揉——这是“别怕”的暗号。
她侧头看他,他的瞳孔在黑暗中缩成细线,像警觉的猫。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两人继续前进。
第一百三十七步,温梨初的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门。
密码锁的红光映着她的脸,她输入3729,门锁“咔嗒”一声。
设备室比想象中小,只有一张金属桌,上面摆着台一人高的水晶装置。
温梨初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和三年前实验场里那台“净化血脉”的仪器太像了,只不过这台的底座刻着“暗夜”的图腾。
“核心控制器在底部。”她蹲下去,切割器的蓝光在金属缝隙间游走,“裴言澈,警戒。”
裴言澈背靠着门站着,耳麦里李昊天的声音时断时续:“...外围发现三队增援,预计三分钟后到达...韩立正在黑他们的通讯...注意,祭坛方向有动静...”
温梨初的额头沁出冷汗。
切割器的温度越来越高,她能听见金属融化的滋滋声。
当最后一道锁扣断开时,水晶装置突然发出蜂鸣,红光开始旋转。
“糟了。”她扯下手套去拔里面的线路,“他们设置了自毁警报——”
“初初!”裴言澈突然扑过来,把她压在地上。
金属门被撞开的巨响震得天花板落灰,七八个黑衣人举着电击棒冲进来。
裴言澈翻身挡在她上方,光剑的冷芒在黑暗中划出银弧,第一个冲过来的人手腕顿时绽开血花。
温梨初摸到腰间的喷雾,对着最近的人眼睛喷去。
那人惨叫着捂住脸,她趁机滚到桌底,拽出提前藏好的磁性炸弹贴在装置底部。
裴言澈的光剑砍断第三根电击棒时,她按下遥控器,炸弹的嗡鸣混着警报声炸响。
“撤!”裴言澈抓住她的手腕,战术服的袖口被划开道口子,露出下面渗血的皮肤。
温梨初的指甲掐进他掌心,跟着他往门外跑。
走廊里全是黑衣人,电击棒的蓝光在他们身侧擦过,裴言澈的光剑舞成密不透风的网,可敌人越涌越多。
“李队!”温梨初对着耳麦喊,“我们在东走廊,需要支援——”
回应她的是玻璃碎裂声。
古堡正厅的彩绘玻璃被撞出个大洞,李昊天端着冲锋枪跳进来,身后跟着五个特工。
他的战术头盔歪在一边,脸上有道血痕,却笑得像捡了宝:“温影后,您要的支援——到!”
枪声响起的瞬间,裴言澈拽着温梨初闪进侧厅。
他们的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能听见子弹打在大理石上的脆响,能听见李昊天喊“包抄左翼”,能听见韩立的声音从耳麦里炸出来:“他们的通讯乱了!祭坛的门开了——”
“祭坛。”温梨初的瞳孔骤缩,“金库的密钥在祭坛下面,他们要启动仪式!”
裴言澈的光剑在掌心转了个圈,血珠顺着他的手腕滴在地上:“我带你过去。”
两人刚冲出侧厅,就看见正厅中央的青铜祭坛。
月光从破碎的穹顶洒下来,照在站在祭坛前的男人身上——黑色风衣,左眼戴着银质眼罩,正是“暗夜”的头目。
他手里举着那支水晶瓶,瓶口飘出的血雾,和温梨初三年前在实验场见过的一模一样。
“温小姐。”头目摘下眼罩,露出下面狰狞的伤疤,“你以为破坏一台设备就能阻止我?温家的血脉,是打开金库的唯一钥匙。”他的目光扫过裴言澈,“至于裴先生...你以为你藏得很好?当年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温小姐早就是我们的‘圣女’了。”
温梨初感觉有团火从胸口烧到喉咙。
她摸出最后一支喷雾,裴言澈的光剑在身侧亮起。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交叠成比任何武器都锋利的形状。
头目笑了,水晶瓶在他掌心转了个圈:“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这对青梅竹马,能不能挡住‘暗夜’二十年的野心。”
裴言澈的手指扣住温梨初的手腕,她能感觉到他的脉搏跳得像战鼓。
风从破碎的穹顶灌进来,掀起两人的衣角。
温梨初望着头目身后那道缓缓开启的石门,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月光还冷:“能挡住的,从来都不是野心。”
“是我们。”裴言澈接了下半句。
青铜祭坛的钟声突然响起。月正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