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我在北宋吃软饭 > 第25章 小娘与公子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

“许太丞家”在东京城只能算是个三流小医馆,但门口一副对联口气却是不小。

上联:百里街衢,悬壶济世堂中坐。

下联:千年药市,灵丹妙药任君挑。

横批:万世医宗。

能有这般口气,许太丞家自然也是有些底蕴,据说许太丞家本是行医世家,几朝以前,中原爆发了一场瘟疫。已在江湖行医数十年的许家先人,正好游历于此。眼看百姓病魔缠身,人心惶惶,庄稼稻子颗粒无收、百姓衣食无着,许家先人凭着一副名为“灵散子”的秘方,在多处行医取得成效之后,名声大振,本可凭借秘方换来万贯家财,在即将功成名就之时却将“灵散子”秘方交由官府公之于众,将疫情平息,许家的大义之举得到了朝廷认可,不但册封许家先人为太医院丞,还为许家御赐了招牌——许太丞家。

对于这种做出过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举措的世家,历朝历代不论是为了笼络民心,还是宣示正统,都会选择保留册封的荣誉,甚至在原有的基础上大加封赏,按道理来说像许家这种医道世家凭着先辈余荫怎么着都应该称得上是江南医馆的翘楚,却不知是中途糟了什么变故还是后辈太不争气,如今混的只剩下一间门面,唯一能拿的出手,也就是这“许太丞家”的牌匾了。

今个儿祝小娘来街上的目的地,便是此处。

自从那日将疯疯癫癫被人揍得半死不活的韩序带回家起,祝小娘便整日魂不守舍。

说起来祝小娘与韩序也仅仅是有过两面之缘,怎么地就会为他如此反复担心了?难道就因为看上了人家那副好看皮囊不成?这种讲出去羞死人的事情,反正祝小娘是万万不会承认的,况且对祝小娘这种传统到骨子里的人来说,她是万万不相信自己是那种贪恋美色的人。

况且,哪有女子贪恋美色的?

难道对方不是韩序公子,没有那副好看的皮囊,自己就会见死不救了?当然不会如此,自己只管积自己的德,他人愿说便说,老天有眼,自会分辨。

祝小娘一直以来便是如此宽慰自己。

不过祝小娘这积德的代价,有点忒儿大了。前几日将韩序捡回家之后,正愁不知如何下手,便有年轻道士闻声而至,帮忙处理了伤势,原本以为自己只需要按照年轻道士留下的药方去抓药便是,哪知道出门在城里问了几家药铺之后,才知道事情没想的那么简单。

以往东京城里那些个药铺,甭管铺子大小,平日里铺子抓药的伙计都是热情有礼,况且药铺不比其他生意,甭管买的东西多少,伙计们通常都会耐心招呼,可这次当祝小娘出来抓药,只要一将方子递给抓药伙计,各大小药铺的伙计都是纷纷摇头,要么表示说卖完了,要么干脆就说没有。

对于药铺伙计们的话,祝小娘自然是不信,方子祝小娘看过,都是疗伤补神的药材,虽然有那么一两味药没怎么听过,但东京城这么多家药铺,总不至于连方子上的一味药都拿不出来吧?纵使祝小娘只是个寻常手艺人家的小娘子,也隐隐猜到这东京城怕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于是祝小娘在吃了闭门羹之后也不敢多言,只得继续挨个药店询问。

好在最后寻到了这许太丞家,馆子虽然瞧着不大,但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最重要的是店里老板瞧完方子之后二话没说便照着方子把药给配齐了,仿佛对外界的变故毫不在乎一般,看得祝小娘也是目瞪口呆,不过瞧着店里老板一直抱着手里蛐蛐把玩入迷的模样,祝小娘真怀疑他是不是对外面的事儿一无所知,但祝小娘也不会傻到多嘴,毕竟不管东京出了什么事儿,与自己一个卖蜜饯果子的小娘子都没有关系,况且那些事儿也不是自己能够打听的,祝小娘唯一一次多嘴,便是那日在神仙桥上。

除了店老板的模样,同样让祝小娘目瞪口呆的,还有结账时候这药的价格,虽然祝小娘早有心理准备可能会贵一些,已经提前多准备了银钱,但没想到即使把这些日子卖果子的钱全拿了出来,也不过是才抓了三四服的剂量,这不刚过两三天,便是用完了。

今日自打出门起,祝小娘就一直在心里纠结着,这两天哪怕自己早出晚归每日做了平日里两倍的果子,卖的银钱加起来也不够买半服药,加上自己身上翻遍家里凑出来的银钱,也不过是刚好够买一服药,对于韩序公子的伤势来说,只能算是杯水车薪,况且家里也还要留些吃饭口粮和做果子的本钱,要是平日里家里就自己还好,饿肚子便饿肚子了,饿得不行了随便找些什么垫巴一下便是,但现在家里还有一位小丫头,总不能让小丫头跟着自己饿肚子吧?

所以祝小娘刚出门的一路上都纠结着,要不要去当铺把母亲留给自己当嫁妆的簪子给当了,反正自己就是个克夫的命,这辈子也不一定能嫁出去。

其实祝小娘之前有过一段姻缘,据说对方是个模样秀气的书生,就是家世清贫了点,到底长什么模样祝小娘也未曾见过,但是在尚文的国朝,即使家世清贫,但读书人的地位始终是不低的,街坊邻居们也都纷纷赞叹说是一门好亲事。毕竟祝小娘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娘子,模样周正不说,性子还温婉,祝小娘还是少女时,便已经是十里八乡颇有名气的美人胚子了。只可惜实在是命不好,爹娘死得早,家里就这一个女儿,本想着嫁了人,虽然不能跟着她姓,但也算是给家里续了一半香火,哪知道还没过门就克死了男人,男人家情况跟祝小娘差不多,也是个爹娘早逝的独苗,这一死,原本的一半香火也没了。

果子巷民风淳朴,总算没有人说出过太恶毒的言语,但难免心里也会十分介意,要不然这么一个黄花大闺女,这么些年过去了,怎么就再没人上门说亲了呢?不过她自己倒是挺坚强,也不怨天尤人,平日里性子依旧温顺,就是有人偷了挂在竹竿上晾晒的肚兜回去,也不骂人,若不是碰上这位韩序公子,日子一直都算是过得太太平平。

说是低头纠结,实则身子很实诚地走到了当铺,待抬头之时,已经是到了当铺门口。

又瞧了瞧手里的发簪,

以前没用上,以后怕更是用不上了。

索性心一横,便走进门给当了。

随即便朝着许太丞家奔去。

祝小娘盘算了一下,当发簪换来的这些银钱,若是全换成药材,按照上次的价格最少也能买个二十几服,这下即使韩序公子到时候恢复得慢些,也不担心没钱买药了,更何况年轻道士说过,韩序公子身子骨结实,要不了几天便能好,如此算来,说不准到时候还能余下些银钱买些好的吃食,大病初愈少不了吃些鸡鸭鱼肉之类的补补身子。

想到此处,祝小娘难得松了口气,脸上挂了一丝久违的喜悦,全然忘了这些银钱是当了母亲留下的嫁妆换来的,不知道九泉之下的老母亲要是知晓一向端庄稳重的女儿做出这种事会是怎样的表情。

到了许太丞家,这次店老板倒是没再玩蛐蛐,而是慌慌张张地收拾铺子,看样子打算打烊。

可瞅着这日头,也不到打烊的时辰啊,不过瞧见店老板马上就要关门,祝小娘也来不及多想,慌忙小跑从门缝挤到铺子里。

店老板瞧见有人跑进来,忍不住皱紧眉头,待瞧见来人是位小娘子,才算眉头舒展开些,不过在瞧清这位小娘子好像是几日前来抓药的小娘子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又来做什么?”店老板瞧向祝小娘的眼神充满警惕,整个人全然不似那日吊儿郎当玩蛐蛐的模样。

“想再抓点药。”听见店老板问的话,祝小娘一头雾水,但又瞧见店老板模样,祝小娘没由来的有些心神不定,但还是咬咬牙强装镇定说道。

“还是上次那个方子上的疗伤药?”店老板撇了撇嘴,继续问道。

“嗯。”祝小娘微微点点头。

“上次抓的那些用完了还没好?”店老板表情带着一丝不耐烦,但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嘴。

“嗯。”祝小娘依旧微微点头,生怕再惹了店老板不高兴。

“这位娘子,我不知道你那丈夫是受了多大的伤,寻常人家别说是不小心磕着碰着,就是与人打架置气被人拿利器划了两下,依着你那方子抓药,前几日那份量也是足够医好的,瞧你的穿着打扮也像是正经人家,可切莫要做一些不该做的事儿。”店老板表情严肃,语气不是很和善。

祝小娘有些愕然。

“不......不是我丈夫,我......”

刚想张口解释,便被店老板又出言打断。

“既然不是自己家人,这位娘子还是别操心了,早些回去了吧,我这铺子今日要打烊了。”店老板说罢冷冷的朝着祝小娘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又转身自顾自的忙活起来。

听着店老板下了逐客令,平日里性子软弱的祝小娘一言不发,就只是站在原地丝毫未动。

“还不走?”应是察觉到这位小娘还未离开,店老板不耐烦的扭过头言语间带着斥责的说道。

祝小娘摇摇头,仿佛是下了很大决心。

“先生不将药卖我,我便不走。”

闻言,店老板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位衣着朴素文文静静的小娘。

随后头也不回的从楼梯上了二楼。

只留下眼神坚定地小娘呆在原地。

几个时辰过去。

门外巡街的皇城司轻骑马蹄声响了一次又一次。

屋内女子依旧纹丝未动。

当马蹄声又一次响起。

女子像是终于有些支撑不住。

双目神色从坚定变作了呆滞,又悄声变作晶莹。

“果然靠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吗?”

女子本就轻细的自言自语很轻松被门外马蹄声的淹没。

“可我不想他死......”

皇城司轻骑马蹄声的掩盖下,女子终于有勇气哭出了声。

半晌,

马蹄声过后,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兴许是实在拿女子没办法,店老板提着几服包好的药走了下来。

伸手将药递给执拗的女子,语气带着几丝无奈地说道:“按照上次你那方子,就至多只能配出这几服了,再要可没有了,若是你那心上人吃了还不见好,便只能自求多福了。”

不知是太过喜出望外还是没有听清,听了店老板的话这次女子并未反驳,也顾不上擦脸上方才止不住落下的泪珠,就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临走之时,本欲直接关店上楼的老板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家中有伤势如此之重的人物,近些日子还是注意些得好,这些天阳安城来了几波江湖人士,官府也突然对城内这些伤势极重之人严加盘查,对各大药铺药材都管控得紧,像你这般明目张胆跑到街上药铺买药,没被抓起来审问已经是万幸了。”

女子点头致谢,出了店门便直奔家去。

回到家里,推门便瞧见眼神呆滞坐在院里拨弄柳枝的李喜悦。

原本听了店老板的话,回来一路上祝小娘都忧心忡忡。那日在桥上初遇韩序公子,只觉得眼神清澈,干干净净,明明年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却总让人忍不住心生呵护之念,仿佛担心他不谙世事一般,否则那日也不会那般冒昧地冲上去出言提醒了。第二次见面,正逢韩序给小喜悦送饭,几句话的接触,又觉得这位公子心思不坏,性子也温和。可就是这么一位极好的公子,第三次遇见时,竟是疯疯癫癫被人打昏在巷子里。

虽然仅仅见过两次,但祝小娘就是没由来的十分相信这位公子不是坏人,所以第三次遇见想也没想便将他弄回家里。可方才店老板的一番话,祝小娘却忍不住担心起来,倒不是怕这位公子不是什么好人,给自己家里带来是非,反倒是担心他性子天真,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若是对方不死不休地纠缠起来,韩序公子那身子骨哪里顶得住?不过又转念一想,韩序公子待人温和,应该不会与什么结仇才是,但这一身伤又是怎么回事?

就这样又是一路纠结的回到了家里,此刻瞧见小喜悦发呆的可爱模样,瞬间心情大好,这种在外奔波一天,家里有一大一小等着自己的感觉,有种说不来的舒服。

正在发呆的李喜悦抬头见到祝小娘回来,手里还掂着大大小小几样东西,慌忙起身到门口帮忙接应。

“小娘今日怎么买了这么些个东西?”

小小年纪却异常懂事的小丫头知道祝小娘日子过得也不算富裕,给韩序哥哥买药已经是有些吃力,怎么着今日买了这些东西,特别是瞧见竟是还有巷子外王大屠夫家的猪肉,小丫头眨巴眨巴眼,虽然很想吃,但是更担心祝小娘每日如此辛苦身子骨受不住。

“喜悦来了这几天,还没跟着小娘吃上过荤,今个儿就吃些好的。”

有了小丫头帮忙,祝小娘得以腾出手一边关门一边说道。

其实平日里巷子本就太平,祝小娘自己觉得也没什么避人的东西,是很少白天关门的,但这会儿总觉得关了门才踏实。

“明天我帮着小娘一块出摊吧,我很能干的,道士哥哥以前都总夸我呢。”

小丫头想了想说道,说话时候一本正经的样子颇像个小大人。

“不用,小娘自己能行,你留在家里照顾韩序哥哥便是。”

瞧着小喜悦懂事的模样,祝小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大小二人把东西掂到柴房,一边生火做饭一边熬药。

这两日家里养成了习惯,总要先给韩序公子喂了药二人才会坐下吃饭。

小丫头负责盛饭,祝小娘负责喂药,二人分工明确。

祝小娘端着熬好的药到了韩序床前,前几日给韩序喂药,虽说韩序还在昏迷状态,但光是瞧见这张脸便已经足够祝小娘羞了,所以自始至终除了拿着勺子往嘴里送药,其他时候总是不敢仔细瞧。

但今个不知是怎么了,竟是有了胆子多看两眼。

这一看,便入了迷。

良久,

床上韩序昏迷中的一声咳嗽才让祝小娘回过神来,只是汤药本就是刚烧好,还烫得紧,原本祝小娘小心翼翼地端着碗下沿还好,这会儿一个走神碰到了碗身立马有种灼烧感传到身上,一个没拿稳,汤药便脱了手,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突然,一只有些苍白的手从床上伸出,就那么直勾勾地接住了盛满汤药的瓷碗。

祝小娘愣了一下,瞧见床上韩序醒过来,随后松了一口气。

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你...你醒了...”

“方才便醒了。”韩序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

闻言,祝小娘唰的一下满脸通红,方才手上的灼烧感瞬间遍布了全身。

有些不知所措的祝小娘打算拿过药继续来喂以便借此掩饰尴尬,朝着韩序手上看过去才发现汤药已经洒了一半,许多汤药撒到韩序胳膊上,使得原本苍白的胳膊也变得通红,虽然有一部分祝小娘走神的原因,但也实在是韩序表情太过淡定,因为若是寻常人被烫到恐怕早就大喊大叫了起来,绝不会像个木头一般忍到现在。

反应过来的祝小娘慌忙起身找来手帕擦拭,瞧着烫的通红的手臂,一时间着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反倒是韩序仿佛真是个木头不知疼痛一般面无表情。其实并不是韩序不知道疼痛,韩序身子本就虚弱的紧,这下又被直愣愣的汤药烫了一下,不疼才怪。只是昏迷这么久,似乎是记忆还停留在原本与陈家小姐婚礼之上,依稀记得那位女侍小荷朝着自己刺了一刀,情急之下南枝便用身子挡了上来,后面的事便不怎么记得清楚了,这会儿一睁眼瞧见眼前的祝小娘,一时间有些心生疑惑,心思全在思考前后所发生的事情上,再加上实在有些没力气,所以才没什么反应。

看了一眼满脸通红又有些慌乱的祝小娘,韩序轻声问道:“这是你家?”

祝小娘点点头,已经分不清是害羞还是愧疚,只觉得脸颊发烫得厉害。

韩序其实有些奇怪,怎么每次见到这位祝小娘,动不动脸上都是这般通红?不过也顾不上好奇,韩序还是继续开口询问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我怎么会在这?”

在看上去有些沉默寡言的韩序公子面前,祝小娘总是容易不知所措,此刻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回答道:“那日收摊回家路上,经过一处巷子,瞧见有人昏倒在巷子里,过去一瞧,是...是韩序公子...我便将公子带了回来...”

其实说来也巧,搁平常,祝小娘路上瞧见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靠近的,倒不是说不够善良,而是这些个打打杀杀的事儿祝小娘实在不想掺和,也掺和不起,若是自己救了这人,这人醒了会不会领情不说,万一真碰见个与外人结了仇的,搞不好就会跟着惹来杀身之祸,这点道理,祝小娘还是很清楚的,只是那日不知道怎么的,就只觉得身形熟悉想过去看一看。

“你知道我叫韩序?”听到面前的祝小娘说出自己的名字,韩序思索了一下,虽是见了两面,但好像自己并未有提及名字,不禁有些疑惑。

被面前的韩序公子这么一问,祝小娘才想起来,原来二人连名字都未曾互道过。

随即有些尴尬的说道:“是...是一位很年轻的小道长告诉我的,还有你身上的伤,也是那位道长给瞧的。”

“年轻道长?”听了祝小娘的话,韩序自言自语道。

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说起道士,在大宋还真是不少接触,那个臭老道士显然是没这个本事,莫非是神仙桥上那位?可那人不是个江湖骗子吗?难道自己误会他了不成?可他又怎么会寻到祝小娘家?韩序一时间被种种疑虑搞得有些头大。

“公子先休息,我去把药重新煎一份。”瞧见韩序陷入思索,祝小娘也不敢打扰,轻声说道。

“等一下。”

祝小娘刚转过身还未走到门口,又被韩序叫住。

“有吃的吗,我饿。”

祝小娘闻言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