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只狗子跟着池依依到了陆家,陆停舟与它们日夜相处,最是清楚两小只的习性。
这模样分明是发现了外人,而且感受到了威胁。
陆停舟打了个手势,一名禁军当即趴下去,将耳朵贴在地上。
“前方一里二十七丈,有……十三人,”他边听边道,“带了武器,正在交手。”
话音未落,忽听一声闷响从远处传来,仿佛鞭炮炸开。
——
“嘿!想不到吧,爷手上还有霹雳弹!”
尘土飞扬中,段云开撒腿就跑。
在他身后,一群汉子跪的跪,倒的倒,个个灰头土脸,满身血污。
“废物!”王渊掸掉身上的泥土,冷冷道,“给我追。”
在他身后,姚天师朝外探了探头,小声道:“王将军,要么就不追了吧。”
王渊回头看他,目光凛厉:“本将手下就没有贪生怕死的兵。”
姚天师在心里翻个白眼,暗自腹诽:这位还当自己在宣州安顺军呢,他也不想想,在这秋风岭干活的都是什么出身,哪有军队的士兵那么训练有素悍不畏死。
想归想,他扯出一丝笑,劝道:“我看那人已往死门去了,便是要追也不用追太紧,等他自寻死路岂不更好?”
他方才着实被扔过来的霹雳弹吓着了。
虽说民间霹雳弹的威力不比朝廷军坊所制,但那玩意儿始终装了火药,哪怕炸不死人,把人炸个缺胳膊断腿也没好处。
姚天师倒不是担心王渊的手下,他只怕混战之中,哪头的兵器不长眼,把自个儿连累进去。
他此行只为求财,可不是为了搏命。
王渊闻言,冷冷一笑:“你若怕了,躲在这儿便是。”
他抽刀在手,大步向前。
“腿没断的都给我站起来,不然本将头一个削了他的脑袋!”
喝斥声中,受伤的汉子们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起。
王渊放眼一扫,他带来十人,除了两人不能动弹,其余人只是轻伤。
“走!”王渊挥臂一呼,“把他抓回来,割了他的肉下酒!”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突然跃过众人头顶。
嗷的一声,有人滚倒在地。
白影刚刚闪过,又是一道黄色的影子扑到近前。
惨叫声再起,站在最外围的一名瘦脸汉子蹦了起来,连连蹬腿,发出惊慌的叫喊——
“狼!狼!”
“狼什么狼!”王渊一声厉喝打断他。
吊在那汉子腿上的,分明是头黄毛猎犬。
“馒头,花卷,回来!”
远处有人低喝,锐利的嗓音穿过密林,如一道冰冷的箭。
王渊霎时警觉。
迷阵中突然出现两头猎犬已是诡异,听这声音,分明又有其他人来。
是误闯秋风岭的猎户,还是逃走之人的同党?
他握紧长刀,凝神戒备。
“嗖”的一声,一支长箭破空而来。
王渊侧身一闪,挥刀斩下。
箭矢齐羽而断,落入草丛。
“来者何人?还不现身!”王渊冷道。
寂静中,草木簌簌,一队陌生人蓦地出现在他眼前。
王渊冷眼望去,看清他们腰间挎着的黑色刀鞘,瞳孔猛地一缩。
他认得那样的形制。
那是——禁军!
王渊震惊之时,却不知数丈开外,有人看见他的脸,也露出一抹惊奇。
陆停舟站在一棵树上,借着树枝的掩护,居高临下观察着场中情形。
他盯着王渊,只用了短短几息,就从脑海中找出一张相似的面孔。
同样的阔面方颔,同样在右眉中间缺了一块,同样在右眼的眼皮上方有一道灰白疤痕。
不同的是,他看到记忆中那张脸时,那人躺在棺材里,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而眼前这人还活着。
陆停舟从未听说王渊有双生兄弟,更没见过谁与谁不但长得相似,就连伤疤也在同样的位置。
他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已经明白,自己当初在宣州王家灵堂看到的那具尸体,根本不是王渊本人。
他冷笑之余,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兴奋。
幕后之人宁肯让王渊假死,也要把他安排到这儿,这个地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秋风岭与六盘村紧紧相邻,他是否很快就能揭开最终真相?
陆停舟握紧长弓,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可惜池依依不在这儿,否则她定能明白他的激动。
他心潮翻涌,双手却稳若磐石。
他拉开长弓,搭箭上弦,将箭支对准了自己的猎物。
人群之中,王渊认出禁军,先是一惊,随即镇定。
禁军极少出京,更不会大老远跑到宣州去,他敢保证这伙人里没人认得自己。
想到这儿,他镇定了几分。
“你们是什么人?”他厉声喝问,“为何擅闯我村地界?”
他没忘了自己如今对外的身份,他是六盘村的村民,这般问话只为让对方掉以轻心。
“村民?”禁军中有人笑道,“村民哪儿来这么多兵器?我看你武艺不错,是山贼吧!”
王渊眯了眯眼:“此地一向不太平,方才有贼人逃入山中,我们拿刀也是为了自保。”
话虽如此,他却深知这般借口实难取信于人。
他暗中向手下们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朝旁合围,断了这队禁军的后路。
不管对方因何而来,既然来了,就不能留下活口。
王渊握住刀柄,手背青筋毕露,随时准备暴起一击。
就在这时,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群禁军当中,虽然有人持弓,但从他们出现的方位来看,之前那支箭不像是从他们手里射出。
他心中陡然一跳。
这附近,定然还藏着一名弓手!
王渊立时抬眼,四下逡视。
然而,不等他找到目标,面前的禁军已冲了上来。
与此同时,树上的陆停舟指尖一松,一支长箭离弦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