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关押的几十人,如同受惊的羊群,惊恐地缩向更深的角落,挤成一团。他们个个面黄肌瘦,蓬头垢面,身上大多带着新旧伤痕,眼神空洞麻木,充满了对暴力和未知的恐惧。
当看到韩牧野和他身后那些如狼似虎、正在砍杀赤蝎打手的漕帮精锐时,恐惧中又透出一丝茫然的希冀。
“长风商队的!有没有长风商队的人?” 韩牧野的声音穿透混乱,清晰地传入牢笼。
人群中一阵骚动。一个满脸胡茬、眼窝深陷、但骨架还算高大的中年汉子挣扎着抬起头,他的左臂无力地耷拉着,似乎受过重伤。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韩牧野衣襟上一个不起眼的、绣着水波纹的标记,那是漕帮核心成员的暗记!
“漕…漕帮?!” 他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破锣,却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动,猛地提高了音量。
“是漕帮的人?!救命!我们是‘长风商队’的!被这些畜生抓来快两个月了!我是队长赵四!”
“漕帮!是漕帮来救我们了!”
“老天爷开眼啊!”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确认了身份,关押区瞬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沸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喊、求救和劫后余生的激动呐喊!麻木被打破,绝望被希望点燃!
韩牧野目光如炬,迅速扫过一张张激动而污秽的脸,声音沉稳有力:“大家稍安!我们是漕帮韩牧野!今日来铲除赤蝎,救你们出去!谁是赛义德?阿迪勒的父亲?”
“阿迪勒?”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人群中引起一片涟漪。众人互相张望,最终目光都投向最深处角落一个几乎蜷缩成一团、气息微弱的黑影。
“在…在那边!赛义德大哥!” 一个稍微年轻些、同样瘦弱的西域男子带着哭腔喊道,他奋力挤开人群,指着角落。
“他…他为了护住几个被抢来的孩子,顶撞了看守,被打断了腿…伤得太重,快…快不行了!”
韩牧野心中一沉,立刻分开人群冲了过去。
角落的阴影里,穆罕默德·伊本·萨利赫蜷缩在肮脏的草堆上,身上盖着一件破得不成样子的毯子。
他的一条腿以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肿胀发黑,散发着淡淡的腐臭。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鞭痕、烙印和冻疮,深陷的眼窝紧闭着,颧骨高高凸起,干裂的嘴唇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如果不是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他身边,两个同样瘦小的孩子紧紧依偎着他,惊恐地看着冲过来的韩牧野。
这就是阿迪勒日思夜想的父亲?那个曾经带领商队穿越沙漠的坚强男人?竟被折磨得如此不成人形!
“塞义德!” 韩牧野蹲下身,沉声呼唤,声音带着内力,试图唤醒他,“醒醒!坚持住!我是你儿子阿迪勒的朋友,他们还活着!他就在我们那里!很安全!我们来救你了!”
“阿迪勒”三个字,如同划破黑暗的惊雷!
赛义德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他深陷的眼窝猛地睁开!那双原本浑浊、濒死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光彩!
那是父亲对儿子刻骨铭心的思念,是绝境中听到唯一血脉尚存的狂喜,是支撑他活到此刻的执念被点燃的火焰!
“阿…阿迪勒…?”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枯瘦如柴、沾满污垢的手猛地抬起,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死死抓住了韩牧野的手臂!
那力道之大,完全不似一个垂死之人!浑浊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眼角的血污和脓水,滚滚而下!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但那眼神中的激动、狂喜、求证和无法言说的父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还活着!很安全!就在等你!” 韩牧野反手握住他冰冷枯槁的手,斩钉截铁地重复道,给予他最坚定的确认,“坚持住!我们马上救你出去!大夫就在外面,她一定能救你!”
赛义德死死抓着韩牧野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佛要将这救命恩人的面容刻进灵魂深处。泪水汹涌,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但他眼中的那点生机之火,却顽强地燃烧起来。
“快!小心抬出去!用门板!找干净的布固定他的腿!动作轻!” 韩牧野立刻下令。两名漕帮好手小心翼翼地搬来一块拆下的门板,铺上能找到的最干净的麻布,极其轻柔地将赛义德抬了上去。那扭曲变形的断腿,看得人揪心。
“赵四!” 韩牧野转头看向那个自称长风商队队长的汉子,“组织还能动的人,互相搀扶,跟着我们的人,有序撤出去!外面有接应和大夫!”
“是!韩爷!” 赵四激动地大声应道,仿佛瞬间找回了主心骨,强撑着受伤的身体,开始组织人群。
此时,整个地下赌场的战斗已接近尾声。宇文殇浑身浴血,提着还在滴血的钢刀大步走来,身后手下押着三个被揍得鼻青脸肿、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头目,还有一个账房模样、吓得瑟瑟发抖的中年人。
“韩爷!负隅顽抗的赤蝎死硬分子二十三人已诛杀!活捉管事‘秃鹫’哈桑、打手头目‘血手’库尔班、负责‘货物’的‘人牙子’马老六,还有这个管账的孙先生!
其余投降的打手和赌场杂役共三十五人,已控制!” 宇文殇的声音带着战斗后的煞气,指着那账房,“在他房里搜到几本重要的账册!”
水鬼也快步走来,手里拿着几封盖着火漆的信件和一个厚厚的账本,脸上带着兴奋和凝重:“韩爷!宇文哥!胡记杂货铺搜出的密信和账本对上了!这里就是他们的老巢和转运点!
胡老三全招了!他们以赤蝎商队为幌子,勾结沙匪,至少截杀了六支往来西域与中原的中小商队!杀害护卫和反抗者,掠夺货物,将俘虏押回这里!
一部分勒索赎金,一部分强迫为奴在矿场或秘密作坊干活,年轻女人和孩子则被转卖!他们还利用赌场和放贷,控制贫民窟,搜集情报,试图垄断这条商路的定价权,甚至…账本里有几笔模糊的支出,指向凉州府衙的某些胥吏!”
韩牧野接过水鬼递来的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