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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聊斋新介 > 第276章 山西王二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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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这人吧,要说有啥特别的,就是实在。实在到啥程度呢?村里人有时候开玩笑说他脑袋是榆木疙瘩,转不过弯。他家住山西老矿区边上,爹妈去得早,就给他留了个小院和一辆快散架的二手三轮车。他就靠着这辆三轮,每天起早贪黑地去矿上帮人拉点零碎货,挣点辛苦钱。快三十的人了,还没讨上媳妇,他也不急,常说:“着急有啥用?该有的总会有,没有的强求不来。”

这天傍晚,天阴沉得厉害,像口黑锅倒扣在头顶,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王二刚给镇上的小卖部送完一车矿上处理的劳保手套,正蹬着空三轮往回赶。路上几乎没人了,就他一个,吭哧吭哧地踩着车。路过那片早就荒废的老砖窑时,风里突然传来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听着挺痛苦。

王二停了车,支棱起耳朵听。声音是从废砖窑那边断断续续飘过来的。“这鬼天气,谁还在那儿待着?”他嘀咕了一句,犹豫了一下,还是推着三轮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废砖窑的破门口,蜷着个人影。走近了看,是个老头,穿着身灰不拉几的旧中山装,瘦得腮帮子都凹进去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正抱着腿哎哟哎哟地叫唤。

“大爷,您咋啦?咋躺这儿呢?”王二赶紧蹲下身问。

老头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说:“哎……别提了,走路没留神,踩坑里了,怕是崴了脚脖子,动不了啦……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王二一看这情况,也没多想:“大爷,这天眼看要下大雨了,您不能待这儿。我家就在前面村里,您要是不嫌弃,我拉您回去,给您瞅瞅脚,好歹有口热乎饭吃。”

老头眼睛里像是一下子有了点光,连连点头:“那……那可真谢谢你了,好后生。就是……太麻烦你了。”

“这有啥麻烦的,谁还没个难处。”王二说着,就小心翼翼地把老头扶起来,搀到三轮车后斗里,让他坐稳当,又把自个儿车上那件破棉大衣给他披上,“您坐稳喽,路有点颠。”

老头靠在车斗里,轻声说:“好后生,你心肠好,会有好报的。”

王二嘿嘿一笑:“啥好报不好报的,碰上了,能帮一把是一把。”

就这么着,王二蹬着三轮,顶着越来越大的风,把老头驮回了自家小院。他扶着老头进屋,让他坐在炕上。灯光下,这老头脸色更白了,但精神头好像好了点。王二打来热水,学着以前村里老人教的土法子,给老头揉脚脖子。老头就那么看着他,也不怎么说话。

王二又从厨房捣鼓出晚饭——一大碗疙瘩汤,几个蒸馍,还有一小碟咸菜。“大爷,家里没啥好的,您将就吃点暖暖身子。”

老头也没客气,接过碗筷,吃得很慢,但把一大碗汤和馍都吃完了。吃完后,他长长舒了口气,脸上居然好像有了点活人气儿。“好后生,你这饭,救了我的急了啊。”他说着,从他那旧中山装的内兜里,慢吞吞地摸出三枚用红绳串着的铜钱,塞到王二手里,“这个你拿着。”

王二一看,那铜钱古里古气的,上面刻着些看不懂的字和花纹,连忙推辞:“大爷,您这是干啥?就是碗饭,不值当的,您快收回去。”

老头却执意要他拿着,手劲还挺大:“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这不是一般的铜钱,能辟邪。你贴身戴着,千万别离身,关键时刻能顶大用。”他表情挺严肃,不像开玩笑。

王二看老头那样,心里有点嘀咕,但也不好再推,就接过来揣进兜里:“那行,谢谢大爷。天晚了,您就在我这炕上将就一宿,明儿天亮再说。”

老头摇摇头:“不了,我歇够了,得走了。”

“走?您这脚能行吗?再说这大晚上的,还刮风下雨的……”

“没事,我好多了。”老头说着就真下了炕,脚看着利索多了,他拍拍王二的肩膀,“记住我的话,铜钱贴身戴着,别离身。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老头拉开门,一瘸一拐地走进院外的黑夜里,眨眼就看不见影了。

王二站在门口,愣了半天,觉得这事儿有点邪门。他掏出那三枚铜钱看了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就找根绳串了,依言戴在了脖子上,贴着胸口。“这老头,神神叨叨的。”他嘟囔一句,也没太往心里去,收拾收拾就睡了。

日子照旧过。王二还是每天蹬着他的破三轮到处拉活。唯一有点不同的是,自打戴上那铜钱,他偶尔会觉得胸口一阵阵发凉,特别是路过一些阴凉地方或者半夜回家的时候。但他身体没啥不舒服,也就没在意。

过了大概个把月,这天王二接了个急活,给邻村一家办白事的人家送桌椅板凳,忙活完天都黑透了。主家好心,留他吃了碗面,还给了他一点辛苦费。王二骑着空车往回赶,月亮被云彩遮得忽明忽暗。

路上得经过一段老河堤,旁边是一片乱坟岗子,村里老人常说那儿不太平,晚上少去。王二心里也有点发毛,使劲蹬着车想快点过去。正蹬着呢,忽然听见前面好像有哭声,呜呜咽咽的,像个女人。

王二心里一紧,捏紧了车闸。借着月光,看见前面路边蹲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肩膀一耸一耸地在那哭。

王二这人心软,虽然怕,但还是停了车,离着几步远问:“那……那位大姐?咋回事啊?大晚上蹲这儿哭,多不安全啊。”

那女人慢慢抬起头,脸挺白净,眼睛哭得红红的,看着怪可怜。“大哥,”她抽抽噎噎地说,“俺……俺是前面村的,跟家里男人吵架了,跑出来,天黑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脚也疼……”

王二一听,是两口子吵架,松了口气:“哎呀,两口子吵架常有的事,咋能往外跑呢。快起来吧,我送你回去,前面村我认识路。”

女人却摇摇头,不肯起来:“大哥,俺……俺不敢回去,他打俺……俺能先去你家躲躲吗?就一晚上,天亮了俺就走……”说着又哭起来。

王二这下可犯了难。让个陌生女人去自己家?这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他搓着手:“这……这不大合适吧大姐?要不我送你回娘家?”

“娘家远着呢……”女人哭得更厉害了,“大哥,你行行好,俺就看出来你是个好人……俺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王二正不知道咋办才好,胸口那三枚铜钱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一冰,像是三块冰贴在了肉上,激得他浑身一哆嗦。他下意识地“哎哟”一声,伸手捂住了胸口。

就在他手碰到铜钱的那一刻,怪事发生了。他眼前那可怜巴巴的女人,形象突然晃了一下,像是电视信号不好似的,紧接着,他好像看到了一张完全不同的脸——青面獠牙,眼睛冒着绿光,只是一瞬间,又变回了那哭哭啼啼的样子。

王二吓得魂飞魄散,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后背唰地一下冒出一层白毛汗。他再傻也明白过来了,这哪是什么落难妇女,这他妈根本不是人!

那“女人”似乎也察觉到王二看到了什么,哭声戛然而止,脸上那可怜相慢慢消失了,变成了一种阴冷的笑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王二的脖子,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嘿嘿……好重的阳气……还带着好东西……给我吧!”

说着,她就朝王二扑了过来,手指甲变得又长又黑。

王二“妈呀”怪叫一声,求生本能让他猛地一拧车把,三轮车头一下撞在路边的土堆上,他自己也顺势从车上滚了下来,连滚带爬地往后躲。那东西扑了个空,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又追过来。

王二吓得腿都软了,眼看那黑长的指甲就要抓到脸上,他胸口那铜钱又是猛地一震,这次不是发凉,而是突然变得滚烫,像是烧红的炭!

“啊——!”那白衣女人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烫了一下,猛地缩回手,身上冒起一股青烟,她惊恐地看了一眼王二的胸口,转身化作一道白影,嗖地一下钻进了旁边的乱坟岗子,不见了踪影。

王二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心脏咚咚咚地快要跳出嗓子眼。过了老半天,他才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扶起三轮车,玩命似的蹬回了家。一进门,他就把门闩得死死的,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浑身还在不停地抖。

他掏出那三枚铜钱,在灯下仔细看。铜钱还是那样,只是摸上去还有点温温的。王二这回是真信了那老头的话了。“我的个亲娘哎……真遇上鬼了……这铜钱真能辟邪!”他再也不敢把铜钱摘下来了,日夜戴着。

又过了些平静日子,王二差不多快把这事淡忘了。一天中午,他在矿区门口等活,蹲在墙根底下啃干粮。这时,一辆黑色的高级小轿车,锃亮锃亮的,停在了他面前。车窗摇下来,探出个脑袋,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梳着油光水滑的大背头,穿着西装,戴着个金丝眼镜。

“喂,兄弟,打听个事儿。”那男人说话带着点外地口音。

王三抬起头,抹抹嘴:“啥事,老板?”

那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王二,目光忽然在他脖子那儿停住了,眼神猛地一亮,透着股惊奇。他推开车门下来,走到王二面前,蹲下身,指着王二脖子上的红绳:“兄弟,你脖子上戴的这是个啥玩意儿?能给我瞅瞅不?”

王二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没啥,就是个普通铜钱,家里老人给的,戴着玩的。”

“哦?是吗?”金丝眼镜笑了一下,但眼神更热切了,“我这人吧,就喜欢收集点老物件,尤其是古钱币。我看你这铜钱好像有点年头了,品相不错。这样,兄弟,你开个价,卖给我怎么样?我出高价。”

王二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卖不卖,这是别人送的,答应人家要一直戴着的。”

“别急着拒绝嘛,”男人还不死心,伸出五根手指,“五百?怎么样?就三个旧铜钱,五百块顶你拉好几天活了吧?”

王二还是摇头。

“一千!”男人加价。

“老板,真不是钱的事。”王二站起来想走。

“五千!”男人拉住他,语气有点急了,“兄弟,五千块!你考虑考虑!”

周围等活的人都围了过来,听到五千块买三个破铜钱,眼睛都直了,纷纷劝王二:“二子,傻啊你!快卖了啊!”“五千块啊!够你买辆新三轮了!”

王二被大伙说得有点晕,但他心里记着那晚河堤上的事,更记着那老头的话,铜钱不能离身。他咬咬牙,还是拒绝:“对不住啊老板,真不能卖。这就是我的护身符,给多少钱都不卖。”说完,他挣脱开那男人,推起三轮车赶紧走了。

那金丝眼镜看着王二的背影,眼神变得有点阴沉,他扶了扶眼镜,没再说什么,转身上车开走了。

这事王二也没太往心里去,只觉得那有钱人有点怪。直到几天后的一个晚上。

那天王二睡到半夜,突然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声音好像是从院子里传来的。他以为是野猫或者黄鼠狼来偷东西,就披上衣服,拿着手电筒,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

这一看,吓得他差点叫出声——月光下,院子里站着两个人影,一个矮胖,一个高瘦,都穿着黑衣服,脸上蒙着布,就露俩眼睛,正鬼鬼祟祟地在他那破三轮车旁边摸索着什么。

“妈的,招贼了?”王二心里骂了一句,顺手抄起门后顶门用的木棍,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大吼一声:“干啥的!”

那俩黑影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过身。王二手电光一照,看清了,这俩人手里拿着的不是撬锁工具,而是一把小小的、像是罗盘的东西,还有几张画着红字的黄纸符!

那矮胖子反应快,压低声音对同伙说:“就是他!别让他跑了!”

高瘦子立刻把手里的黄纸符朝王二扔过来。那纸符轻飘飘的,却像长了眼睛一样,直直飞向王二面门。

王二吓得往后一退,下意识地用手一挡。就在那些黄纸符快要碰到他的时候,他胸口那三枚铜钱又一次猛地变得滚烫!同时发出一阵低沉的、像是蜜蜂嗡嗡一样的鸣响!

那几张飞过来的黄纸符,呼地一下,无火自燃,瞬间烧成了几小撮黑灰,飘散在地上。

“果然有古怪!法器护主!”矮胖子惊叫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黑乎乎的小旗子。

高瘦子也又掏出几张符,嘴里念念有词。

王二就是再傻,也明白这俩人根本不是普通小偷,是冲着他这铜钱来的!说不定就跟那天那个金丝眼镜有关!他又怕又怒,抡起木棍就胡乱挥舞:“滚!给老子滚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那俩人似乎有点忌惮王二胸口铜钱发出的嗡嗡声,不敢靠得太近,只是不断扔出符纸和小旗子。但那些东西一靠近王二,都被铜钱发出的无形力量给挡开,要么自燃,要么失去光泽掉在地上。

僵持了一会儿,矮胖子急了,对高瘦子说:“不行,这护身法宝太厉害,硬抢不行!用那个!”

高瘦子点点头,两人同时后退几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葫芦,拔开塞子,嘴里叽里咕噜念得更急了。

只见从那小葫芦里,飘出两股黑烟,落在地上,竟然变成了两个模糊的、张牙舞爪的人形黑影,发出呜呜的怪声,朝着王二扑过来!

王二哪见过这场面,吓得魂飞天外,手里的木棍都差点掉了。他闭着眼瞎抡棍子,一边抡一边没命地大喊:“救命啊!有鬼啊!杀人啦!”

那俩黑影扑到王二身前,又被铜钱的光芒挡了一下,发出滋滋的响声,好像被烫到了一样,但这次它们没散,只是围着王二打转,寻找机会。

就在王二觉得自己快要完蛋的时候,院子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砰”地一声撞开了!

一个身影站在门口,厉声喝道:“何方妖人,敢用邪术害人!”

王二睁眼一看,差点哭出来——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那个他之前救过的、穿旧中山装的瘦老头!

老头此刻看着跟之前病恹恹的样子完全不同,虽然还是那么瘦,但腰板挺得笔直,眼睛里精光四射,手里还拿着一根像是旧烟袋杆子的东西。

院里那俩黑衣人和那俩黑影,一看到这老头,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同时僵住了,吓得瑟瑟发抖。

矮胖子声音都变调了:“是……是……七爷饶命!七爷饶命!我们不知道是您老人家罩的人!我们再也不敢了!”说着噗通就跪下了,高瘦子也紧跟着跪下,磕头如捣蒜。

那俩黑影更是哧溜一下,钻回小葫芦里不见了。

老头冷哼一声,用烟袋杆子指着那俩人:“滚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这人是我谢老七保的,再敢打他的主意,我就去查查他的生死簿,给他添上几笔!”

“是是是!谢七爷!我们这就滚!这就滚!”那俩人连滚带爬,东西都顾不上捡,屁滚尿流地翻墙跑了,比狗撵的还快。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就剩下王二和那老头。

王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话都说不利索了:“大……大爷……哦不……七……七爷?您……您到底是……”

老头,也就是谢七爷,走过来把王二扶起来,笑了笑:“咋了?不认识我了?上次多谢你的一饭之恩和援手之情啊。”

王二看着地上那堆灰烬和小旗子,心有余悸:“他们……他们是什么人?那黑烟是啥?您刚才说……生死簿?”

谢七爷摆摆手:“一些不入流的邪门歪道,想抢你这铜钱法宝。至于我嘛,”他顿了顿,压低点声音,“我在下面当差,负责这一片的引路工作。上次是公务出来,遇到点小麻烦,亏得你帮了我。你这人心眼实,善良,不该遭这灾。所以留个信物给你防身。”

王二听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下面当差?引路?生死簿?我的天爷!这……这不就是黑白无常里的黑无常谢必安,谢七爷吗?自己居然把无常鬼给拉回家吃饭了?还揉了半天脚?

王二感觉脑袋晕乎乎的,站都站不稳了。

谢七爷看他那样,笑了笑:“别怕,我又不吃人。你积了阴德,自有福报。这铜钱你好好戴着,寻常邪祟近不了你的身。以后好好过日子,少不了你的好处。”他顿了顿,又说:“不过,经过今天这么一闹,你这地方也算暴露了。这样吧,我给你指条明路。”

王二赶紧点头:“七爷您说,我听着。”

“你们矿上最近是不是要搞一次安全大检查?”谢七爷问。

王二一愣,点点头:“是啊,听说就这几天,领导特别重视,说检查完了还要搞安全演练呢。”

“嗯,”谢七爷点点头,声音压得更低了,“你记住,检查完第二天,千万别下井。无论谁叫你,给你多少钱,哪怕矿长亲自叫你,你也绝对不许下去!就说你肚子疼,头疼,脚疼,反正找借口,死活别下去。记住了吗?就那天,千万别下井!”

王二看他说得极其严肃,心里虽然不明白为啥,但还是重重地点头:“记住了!打死我也不下去!”

“好,记住就行。天机不可泄露太多,我该走了。”谢七爷说完,拍拍王二的肩膀,转身就往院外走。

王二赶紧追出去:“七爷!谢谢您!您……您慢走啊!”

谢七爷头也没回,只是挥了挥手,身影在门口一晃,就像融化在夜色里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二站在门口,愣了足有十分钟,才慢慢消化掉今晚这惊天动地的事情。他摸摸胸口那三枚冰凉的铜钱,心里又是后怕,又是庆幸,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第二天,矿上果然开始了大规模的安全检查,折腾了一整天,查出了几个小隐患,都当场整改了。领导在会上还把王二他们这些老工人表扬了一顿,说安全意识高。

等到第二天一早,王二刚来到矿上,工头就过来喊他:“二子,快,换衣服下井,三号工作面那边有点活,输送带好像有点问题,你去帮着看看,那边急用人。”

王二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谢七爷的话,立刻抱着肚子蹲下了:“哎哟!哎哟喂!工头,不行了,我从早上起来就肚子疼,绞着劲地疼,怕是昨晚吃坏东西了,得去趟卫生所!”

工头皱皱眉:“咋关键时刻掉链子?严重不?能撑住不?”

“不行不行,真撑不住,疼得直冒虚汗!”王二装得还挺像,额头上硬是憋出点冷汗。

工头没办法:“那行吧,你赶紧去看看。小刘!小刘呢?替王二下去一趟!”

那个叫小刘的年轻后生答应了一声,换上衣服就下井去了。

王二看着井口,心里扑通扑通跳,默默祈祷千万别出事。他在井口附近磨蹭着,假装等卫生所开门,其实眼睛一直盯着井口。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突然,井口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紧接着,井下的信号铃发疯似的响起来!

“出事了!井下出事了!”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整个矿区顿时乱成一团!救援队疯了一样往井下冲!

王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腿都软了,死死盯着井口。

后来消息传上来,是三号工作面附近,昨天检查过的一条老旧巷道,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大面积冒顶(塌方),碎石把刚好路过的那段输送带和小刘他们几个人都给埋里面了!

救援持续了大半天,最终,小刘和另外两个工友还是没救回来。

王二听到这个消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浑身冷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怕、庆幸、愧疚……各种情绪像刀子一样绞着他的心。要是昨天没有谢七爷的警告,今天下井的就是他王二!那被埋在里面再也上不来的,就是他!

矿上出了这么大事故,停产整顿了好长时间,处理善后。王二因为“恰好”肚子疼躲过一劫,大家都说他运气真好,祖坟冒青烟了。只有王二自己知道,是哪位“爷”救了他的命。

事故处理完,矿上补偿了遇难工友家属一大笔钱。也许是出于一种复杂的心理,王二把自己攒了好久的、本来想娶媳妇用的积蓄,拿出一大半,偷偷塞给了小刘那年迈的父母。

又过了一段时间,矿上整顿后重新开工,但王二却再也不想下井了。他用剩下的一点钱,加上之前攒的,买了辆新的三轮车,开始在镇上和矿区间跑运输,拉点杂货、蔬菜水果,虽然挣得不如井下多,但心里踏实。

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平静。那三枚铜钱,他一直贴身戴着,再也没遇到过什么怪事。他有时候会想起那个瘦削的、穿着旧中山装的老头,心里充满了感激。

一年后的清明节,王二特意买了些好酒好菜,纸钱元宝,跑到当初遇见谢七爷的那个废砖窑附近,找了个干净地方,把祭品摆好,烧了纸钱,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七爷,多谢您的救命之恩。王二我没啥大本事,就给您磕个头,烧点纸钱,您老人家在下面想吃点啥喝点啥,就别省着了……”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感谢的话。

纸钱烧完,一阵小旋风围着灰烬转了几圈,然后消散了。王二觉得胸口那三枚铜钱好像微微热了一下。

他站起身,推着三轮车准备离开。刚走没几步,忽然看见路边草丛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反光。他走过去扒开草一看,是一个破旧的、脏兮兮的黑色人造革钱包。

王二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没有钱,也没有任何证件,只有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发黄的纸。他好奇地打开那张纸,上面是用毛笔写的一些字,还盖着个红戳子。王二认字不多,连蒙带猜地看,好像是什么“批文”、“准许”、“经营”之类的词,最下面好像是个地址,是邻市的一个地方。

“谁把这玩意儿丢这儿了?”王二嘀咕着,看那钱包和批文好像有些年头了,想着失主可能早不要了,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张纸揣进了兜里,心想万一有用呢。

过了几天,王二拉货去邻市,正好路过批文上写的那条街。他想着顺便去看看,就把那张纸拿出来,对照着门牌号找。

那是一条老街道,正在搞拆迁,很多房子都拆了一半了。他找到那个门牌号,是一间临街的、快要被拆掉的小破屋。门口蹲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男人,正在唉声叹气。

王二走过去,拿出那张纸问:“大哥,打听个事儿,这是您这儿的东西吗?我捡到的。”

那男人接过纸一看,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猛地跳起来,一把抓住王二的胳膊,激动得话都说不全了:“这……这……你从哪里找到的?天哪!这是我爹当年办的批文啊!找了多少年了!没了这玩意儿,我这拆迁补偿手续根本办不下来!补偿款就差这一张纸!大哥!你是我恩人啊!”

原来,这间小破屋地段好,拆迁补偿能有好几十万,但就因为缺了这张最关键的老批文证明产权,补偿一直卡着办不下来,眼看拆迁队就要强拆了,这男人都快急疯了。

王二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捡的张破纸,居然这么值钱。那男人千恩万谢,非要拉着王二去饭店,还要给他重谢。王二推辞不过,吃了顿饭,最后那男人硬是塞给王两万块钱现金,说是谢礼,不然心里过意不去。

王二推辞不掉,只好收下了。他拿着这两万块钱,感觉像做梦一样。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横财。

回到家,王二看着那两沓钱,又摸摸胸口那三枚铜钱,心里彻底明白了。这就是谢七爷说的“福报”和“好处”。你积了德,帮了人,哪怕是无心之举,这好处不知道哪天、以哪种方式,就会转回来给你。

他用这笔钱,再加上自己又攒了点,把家里的小院翻修了一下,买了辆更好的电动三轮车,生意也越做越顺当。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邻村一个踏实能干的寡妇,两人组成了新家庭,小日子过得挺红火。

王二还是那么实在,能帮人的时候尽量帮一把。他胸口那三枚铜钱也一直戴着,平平安安地度过了后半生。他常跟家里人说:“人啊,可以不信邪,但不能不信善。举头三尺有神明,做好事,准没错。”至于那年清明之后发生的事,他只是笑笑,从不细说,那是他和那位“爷”之间的秘密。